宓妃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松动。
看向跪在脚边的裴欣然。
满脸的伤痕,蓬头乱发,新做的宫裙都被撕烂了。
眼眶倏而一红,伸手,将她扶起。
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然儿,母妃就你一个,你要懂事一些,咱们不能再回到从前那样的日子了,知道么?”
裴欣然想到从前那受尽冷眼与苦楚的日子,顿时跟着落泪。
一个劲地点头,“女儿知道错了,母妃,女儿再也不敢了。”
宓妃擦了擦眼泪,“嗯,你知晓就好,先回去吧。”
“那……父皇那儿……”裴欣然还有些忐忑不安。
宓妃摇摇头,“既不是你做的,就算秋阳坚持,你父皇也不能把你怎样。好好地回去,把身上收拾干净,待会还要参加秋阳的及笄典礼。”
听到这个,裴欣然的脸上又掠过不快,可看了眼宓妃,终是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在她离开后,宓妃脸上的温柔,终是一点点散尽。
她坐到一旁沉水香木镌花椅上,揉了揉鬓角。
秀珠上前,低声道,“怪奴婢疏忽,这两日忙着柔妃那边的动静,没注意到殿下竟做出这样的鲁莽之事来。”
宓妃摇了摇头,“不怪你,那孩子,如今大了,心思也多了。这样的手段……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
秀珠脸色微变,“娘娘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撺掇殿下?”
宓妃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身旁小几上,冒着袅袅香烟的红顶香炉。
片刻后,说道,“然儿跟前那个叫朝期的丫头,处理了吧!”
秀珠脸色微变,点了点头。
宓妃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衫,“让人去告诉正林一声,那日他求的事,本宫允了。”
“是。”秀珠再次应下。
“再去库房把那一套朝阳五凤挂珠钗拿来。”
“娘娘!”秀珠吃惊,“那可是陛下赐给您的!整个后宫,就您独一份,您这是……”
宓妃摇了摇头,“身外之物而已,本宫哪里还在乎这些。况且,秋阳素来喜欢珍珠,今日又是她最重要的日子,送给她,正是合适的。”
秀珠皱了皱眉,想起裴欣然每每提起那朝阳五凤挂珠钗时的钦羡语气,又看了眼宓妃,终是没说什么,低头下去了。
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宓妃,伸手,打散了香炉上飘起的香烟,自语般轻笑了一声,“不是没有母妃给你戴发簪么……哼……”
……
清华宫。
乃是皇宫里平时用来宴饮的宫殿,平时不怎么开启,只有招待朝臣、外来使者或是国宴盛席时,才会打开。
今日,却为裴秋阳一个公主的及笄礼,特意开设了宫宴。
其中引来多少嫉妒羡慕暂且不提。
只说此时刚过了巳时,清华宫里已经坐了不少后宫嫔妃与皇子皇女。
因着皇帝尚未到来,殿内的气氛也十分轻松。
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说笑。
距离殿门口最近的末席上,坐着的是两个新入宫的才人。
瞧着年纪不过也就二十来岁,打扮的也是花枝招展的,并坐一块儿,拿着团扇边摇边笑。
“姐姐可听说了,方才秋阳公主跟欣然公主在流芳阁那边闹了一通?”
“怎么没听说!听说连皇上都惊动了,也不知是闹得什么。”
李才人摇了摇头,“这秋阳公主连自己的姐姐都敢打,也确实跋扈了些。”
张才人笑了笑,“那也是有皇上的宠爱,你瞧瞧,为了她一个及笄礼,还特意让内务府大肆操办,整个后宫里的皇女,哪个有她这样的好命?”
“是呀!”李才人又撇了撇嘴,“就是仗着皇上对她的偏袒,她才这样横行霸道,若是没有皇上……”
“没有父皇什么?”
突兀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李才人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竟然看见裴秋阳正站在她们旁边!
一身大红的宫装,将那愈发出落的眉眼,映衬得清艳无双!
一双又俏又娇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神情——显然是将她们刚刚的话都给听了进去。
“秋阳公主殿下!”
李才人一下站了起来,动作间,撞到了身旁的桌子,带翻了桌上的茶盏。
动静引来旁人的注意,却无人敢上前询问。
张才人也紧张地站到一旁,看着裴秋阳的眼神有些害怕。
两人比裴秋阳都高不少,可偏偏被她一身的气势给压得头都不敢抬。
裴秋阳上下打量了眼那李才人。
冷笑一声,“哦,本宫记得你。”
李才人一抖,勉强笑道,“妾身惶恐,竟然叫秋阳公主殿下记挂……”
“呵!”
裴秋阳怪笑一声,吓得李才人猛地噤声。
就见裴秋阳上前两步,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笑着说道,“前几日,你在御花园的暖房里头,擅自剪了本宫的牡丹,本宫便罚你在日头底下晒了一个时辰,是不是?”
李才人眼眶一瞪,眼底已经浮现惧色,“这……那日是妾身不知,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裴秋阳却摇了摇头,“本宫素来是个赏罚分明的。牡丹花之事,你既已受了罚,本宫自然不会再怪罪。不过……”
她随即又笑了一声,朝那李才人看去,“本宫瞧着你,倒是像为了上次的事,怨恨上了本宫?”
不过才十五岁的女孩儿,陡然释放出来的气势,将李才人惊吓得差点当场跪下去!
她的声音一下颤抖起来,“不,不是的,妾身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分明矮了一个头,裴秋阳的眼神却是一股子居高临下的睥睨之态。
她勾了勾唇,伸手,抓住李才人的团扇,往跟前一拽。
李才人吓得一抖,手立刻就松开了,那团扇也就到了裴秋阳的手上。
裴秋阳转了转那团扇,笑道,“只是,你就是个心性公正最看不惯霸道之事的好人儿,单纯觉得本宫是个仗着有父皇宠爱就无法无天的坏胚子,所以忍不住便要说道几句?”
顿了一下,又朝那李才人睨了一眼,慢悠悠地笑,“还是说,你觉得,若是没了父皇,本宫便什么都不是?这错,本在父皇?”
“公主殿下饶命!妾身知错了。”
李才人终于受不住了,双腿一软,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了裴秋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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