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别敲了。”男人被吵醒,从简陋的木床上醒来,随手扔了被子盖上角落里的女尸,拉紧裤头往外走,“谁啊,一大早找事?”
破烂的寺门被打开,吕柘两人与他大眼瞪小眼。
“原来是你俩,要是再回来晚些,老大就把你们的东西卖了换酒吃。”
“别别别,我们讨到钱了。”他从怀里掏出钱袋,“这是十两银子。”
“十两?”男人面带怀疑地数了数,还真是十两,可他非但没有满意,心中的怀疑不减,“往常一天能有三两就是顶了天,今个怎么有十两?哪来的?”
“五两是昨天的,还有五两是今天……”
“是我的。”嵇颢在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角,对上男人疑惑的目光,“我和他是今天在锣鼓街遇到的,为了方便,把铜钱换成银子之后,我的五两和他的五两放在同一个袋子了。”
“……哦,那你们今天的银钱在哪?”
“我们再下山去讨要。”
“那还不快去。”
“这就去。”
他用力拉走吕柘,跑到山下,他才难堪地甩开他的手。
“这次我反应没你快,但是,那五两银子你可别耍赖。”
“这倒不会。”
他们从酒楼醒来后,那位掌柜模样的男人分别给了他们十两,叮嘱他们要找机会探清菩提寺里的人质和匪徒,再找机会回到醉仙居告知于他。
听他语气,倒是想要出手解决这帮奴役孩童的土匪,所以吕柘便想直接用十两银子换来今天的休息,也顺便把寺庙的情况探一探,但刚才那个守门的男人疑心太重,差点让他弄巧成拙。
“现在怎么办?下山进夷陵城,还是随便寻一个地方躲到天黑?”
“我饿了。”嵇颢指了指另一座山冒出的炊烟,“木生白烟,油滴而色变,那处可能有人在烤肉,我们不妨过去用银子换点吃的。”
“可是这些银子还要等晚上交给寺庙的领头。”
“你脑子不灵了?”他若有所感地瞧了一眼身后的树林,没察觉什么问题,继续说,“我们平时能讨到三四两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连续两天都讨到五两?所以这五两与其都给领头的,不如找机会用出去,反正我半月没吃荤腥了。”
“也有道理……哎,等等我。”
两人快步爬上另一座山,生怕那炊烟忽然消失,可是他们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处粗糙搭起的篝火,生火的人不晓得去了何处,只留下半只兔子还在火苗上滋滋冒着热油。
“好香。”吕柘凑近嗅了嗅,肚子立马咕咕响,“像是加了我们成州的香料,有小米椒……还有肉桂粉。”
“没听说过。”
“你也太没见识了。”他看他表情不是抬杠,便撕下一块兔肉递给他,“你尝尝。”
嵇颢忍不住地吞了吞口水,接过热乎的肉块直接塞进嘴里,立即被那带劲的香辣激出眼泪。
“你怎地吃不得辣?”
“……得劲。”
他见他辣红了脸,随手从篝火旁捡起一个葫芦扔给他,谁知他浅喝了一口,就猛地吐出来。
吕柘额上青筋冒起,抹了把脸上的水液,“我惹你了?”
“呼哈——”他十分不雅地张大嘴巴,难忍暴躁地说,“你小子,这是酒!”
“额,要不我跑去城里给你买壶茶水?”
“不用,我自己去。”他难受地皱起鼻子,把酒壶放回原处,“你在这等着烤肉的主人,毕竟我吃了一口肉又喝了一口酒,按理说还是要给银子的。”
“那你小心些。”
他尴尬地笑了笑,目送他离去,可是他还没走两步,一把长刀忽然飞出,直直插进树干,刀面迎着嵇颢的面孔,倒映他惊恐的眼神。
“来这乞讨?”男人目露凶光,拔出长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十两银子哪来的?你们认识了什么人?”
一刻钟后,一身流纹素衣的青年慢悠悠地走到篝火前,握紧拳头,将新鲜的红椒揉碎,徐徐撒满半只兔子肉。只是当他翻过另一面,看到缺了一块的兔子腿时,忍不住啧了一声。
“小动物贪吃。”
三里外的菩提寺,嵇颢和吕柘被扔进老旧的房间,角落里的铁笼子立即发出碰撞的响声——一只黝黑发亮的獒犬狂叫了几声,试图撞开锁头出来撕咬猎物。
“再问一遍,那些银子哪来的?”
三四个大男人堵住房间的出口,比起那恶狗还凶悍几分。
“这可不是普通东西。”被称作老大的男人将钱袋丢在嵇颢脸上,任由它掉在两人脚边,破烂窗户透出来的光将钱袋上的花纹照得清晰,“景鸿堂的人?”
“不,不认识。”吕柘摇头似拨浪鼓,下意识往他身边靠,“我们在夷陵城乞讨到深夜,子时将近,城门要关,我们便提前出城。没想到黑灯瞎火撞上个死人,胡乱扯下他的钱袋,之后,之后……便来了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
“对,我们本来想跑,但是被他们追到审问了几句,又把我们放走了。”
“这么简单?”领头将他推开,逼近嵇颢,“你说,他们问了什么?”
“……他们问我们和死去的男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守在他身旁……我们只说是讨饭吃的在找银两,他们抓着我们的手腕按来按去,又把我们带回城里关起来。”
他强迫自己直视眼前这个高大如山的男人,“直到今早上我们才被放出来,连忙赶回寺里,只是怕你们晓得这银子是死人的东西不肯收,所以我们隐瞒了这事。”
领头将信将疑,正打算再盘问几句时,房门骤然被敲响。
“谁?”
他们的人自然知道房屋里在做什么,更何况大家都是糙人,能叫嚷就不会敲门,所以屋内四人立马警惕起来。
“嘭——”
单薄的木门被一剑破开,素衣松姿的男人立于门外一尺处,长剑曳地,血光生辉。
“什么人找死?”
“我来追讨酒肉钱。”云翡笑道,横剑于胸前,殷红的鲜血顺着剑锋缓缓滴落。
打斗一触即发,剑尖甩起血珠,迎上白刃弯刀,如金日流火相撞,迸发点点火星,而他的剑很快以游龙之势划破火星,缠腕封位,直抵敌人的心口。
“嗤——”
利器刺入血肉,又毫不留情地拔出,任由四具尸体瘫在地面。
不过三招的功夫,他便杀了四个人,笼子里的獒犬因为血腥味而发狂地嗷叫,他却慢条斯理地拿起腰间的葫芦,倒出清冽的酒水清洗剑刃上的血迹。
吕柘和嵇颢呆若木鸡地盯着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绪,望向门外的院子,亦是横尸遍布的惨景。
云翡不管他们有何想法,收好佩剑便噙着笑蹲在他们身前,伸出洁净的手掌,“吃了我的兔子,喝了我的酒,怎么能不给钱?
话是这么说,半个时辰后……
“呜哇——”
破烂的菩提寺响起一大片的哭喊声,被劫来的孩子们瘫坐在地上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恐惧和愤怒,唯独云翡站在原地一个头两个大。
“乖啊,别哭啊。”
长年握剑的大掌轻轻拭去女孩的泪水,却换来她更加惨烈的哭嚎。
早已习惯杀人的剑客并不知道自己挥剑夺命的身影在孩子们的心里一样恐怖,他略显僵硬地收回手掌,迈步进了寺庙的主院。
“找到了吗?”
屋子里一片狼藉,几个小孩费尽力气到处翻找自己的东西。
“……没有。”吕柘累得满头大汗,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院子里,朝那些冰冷的尸体就是一脚,“杀天刀的东西!早死晚死都是死,你怎么不死在娘胎里!……”
“应该是被卖了。”
嵇颢把箱子翻了三遍,依然找不到那把长命锁,不止是他,寺庙里的小孩都来找了一遍,没有人找到属于自己的东西。
“既然如此,你俩是不是该想想我的酒肉钱。”云翡抱剑站在一旁,挑眉看他变了脸色,更是觉得有趣,“如果可以的话,动手杀人的酬劳也一起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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