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冷清，青夕盯着天花板，没人清楚他在想什么。

狱警则变的神色黯然，看他的模样像是心里隐藏着非常悲伤的事情，让他快要难以忍受了。

终于，他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我比较感情用事，有些话不说出来会憋死的。”

这几天积压在狱警心底的阴霾，在见到青夕后如火山爆发，他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失控了。

“怎么了？”

青夕侧过脸看着狱警漠不关心的说，狱警的哭声让他很烦躁。

狱警擦了擦眼泪，这时青夕又抬头盯着天花板，一只躲雨的壁虎从门上进来，爬到了右侧天花板三角型角落，青夕看着它，恨不得抓来掐死来缓解心中的烦躁。

“是你爸爸的死状，让我得了心病。”

狱警不断的深呼吸，瞪大双眼，尽量让自己别这么激动，要保持冷静。

听见青夕开口，他赶紧将这几天积压的情绪一股脑发泄出来说给青夕听。

“前几天我深夜值班，巡逻到你爸爸时，他就安静的盘坐在床上。”

“他的眼窝凹陷看不到眼睛，病痛把他折磨的不成样子，但我从来没听他喊过疼。”

“你爸爸就这么一直盯着前方泛黄的白墙。”

我爸爸？我爸爸？他根本不是我爸爸，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叫！

青夕憋着气，但忍了下来，他聆听着雨声，他不喜欢听狱警说也不想就这么翻脸。

狱警还在说:“我问他，你身体这么差，怎么大半夜不睡觉。”

“你爸冲我笑了笑。”

“我看你爸的脸心疼的呀，他没人样了，那时我觉得就算有病痛，在怎么折磨也不应该把人祸害成那个样子呀，我不太会形容，因为我从来没见过病成那样的人，比鬼片里的僵尸还要吓人。

“别跟我说这着。”

青夕急促着打断了他，听到这些他烦躁的心情像是又加了一把大火熊熊燃烧，导致他火气更大。

狱警点点头明白，不再说他爸的状况，只是把他爸说的话讲给他听。

“你爸说自己没几天了，怕睡着了就等不到儿子来看他了。”

“我问他，你都检查出来这么久了，你儿子怎么还不来看你呀？”

后来他就不说话了，是没力气说还是怎么的我不清楚，不过他嘴里一直很小声的在嘀咕着什么。

我把耳朵凑近，站在那认真听了几分钟，才勉强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唠叨着，我儿子会来的，他会来的 五年了他妈说他长的比我还高了，比我还高了，嘿嘿……真好……真好真想在见见儿子……儿子会来的，会来的……”

“他就这么重复着到天亮，足足坚持了三天。

“三天呀！这三天他是一分钟没睡，就怕自己醒不过来，再也等不到你了啊。”

“只可惜，你爸爸那么努力硬撑，最终还是没等到你来看他啊。”

“哎，就差一天！一天啊！”

“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狱警颤抖着嘴唇激动着，他极其努力的想要压抑住那些即将涌出的情感，可还是失败了，他凄惨的哭声回荡在探监室，令人心碎。

他缓了缓依然激动他说:“你知道吗！最恐怖的是你爸死时盯着探监室的方向，眼睛瞪的老大，我左右手怎么合都合不上他的双眼，他这是死不瞑目啊！”

”亲眼见证你知道这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吗？”

“你知道个屁！”这句话狱警破音了，他的思绪被拉回到了那一天，这让他情绪激动到了顶峰，他颈部筋脉根根爆管，整个人亢奋到了顶峰，换做普通人怕真的能被吓唬。

狱警不满和指责的话语像根刺似的插进青夕耳朵，把他惹痛了他愤怒道:“闭嘴！你知道什么？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虽然雨还在下而且下的更大，但他耳边再也听不到雨声了，他瞪着狱警面色通红，非常生气。

狱警没理他自说自的，好似要把过去积攒的所有怨气就现在一并发泄出来！

他说:“这几天睡觉都会梦到你爸坐在我的床边都嚷着你会来，你会来的，我毕竟和他认识十多年了，看着你爸那不人不鬼的那副可怜的样子，想到他到死都没完成最后的心愿，我他妈精神都快抑郁了！”

“闭嘴！”青夕呵斥。

“你这个混蛋儿子！你爸都快死了这么多天你死哪去了！他可是你爸爸！爸爸啊！”

“你管我！”

“你管我！

“你管我！”

……

……

……

青夕不想听，快速重复着，终于打断了狱警的话。

他们的谈话也就此结束了。

狱警无奈的摇摇头，眼神中充满鄙夷，他从来没见过性格如此劣质的孩子，他的血是冷的。

见狱警好像看不起自己，青夕也做出回应，很拽的一笑，竖起大拇指，在狱警的注目下倒了过来，试图在气势上压过他，好找回面子。

狱警知道这是在挑衅，挑衅警官严格来说是可以立案的，但他只是擦了擦眼泪，将雨衣穿好，走出了门，对于这种人渣他不想在计较，也无话可说。

“你知道我考上的是什么大学吗？你孩子有我牛逼吗？啊！”

狱警走后，青夕咆哮着，像个疯子似的打砸公共用品，桌子椅子柜子都被一一推倒在地，发出一连串炸耳的响动。

可他还不解气，又对着这些物品踢踹着，将它们踩的粉碎嘴里还咒骂着狱警全家，咒骂着他有什么资格说自己，甚至拿自己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和狱警子女做比较，好抵消被人看不起的挫败感。

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看不起，狱警的行为就像用尖锐的刀刺穿了青夕脆弱的心！

最后他累了蹲在地上喘着气

“你给我出去！”

其他狱警听见动静认为是犯人逃狱了，急忙过来时才发现探监室已经一片狼藉，他们捏着电棍警告蹲在各种散落物品中的青夕，要求他立刻离开！

青夕侧过脸看着那几个人，他凶恶的眼神像极了吃人的猛虎，只因他气还没发出完，打砸的爽感远不能满足他，他现在极度异常非常的生气，他非常非常需要找乐子发泄！

他对着门口的狱警们伸出右手，他在冷笑着。狱警们见他手中捏着一只灰白色的臂虎，它的尾巴断在地上扭动着。

这是壁虎逃命的方法，遇见危险会断尾，目地是吓到猎食者或给猎食者吃，好争取逃命的机会。

但人是高智慧生物，它的保命法子失效了，它也在狱警们的眼皮子底下被青夕啃掉了脑袋，绿色汁水沾满了牙齿，他笑着细细品味，慢慢咀嚼着。

狱警们浑身寒毛倒竖，觉得这小子肯定疯了，也怕他伤人，过去直接按住他的头，一人抓两只手，一人抓两只脚，把他架到了监狱大门口，丢了出去。

“哐当”一声。

青夕摔倒了，手中铁盒砸在了地面上，积水溅的老高，几十件白色信封撒了一地被积水浸泡，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黑字。

那些字都包含了父亲对孩子深深的爱，他这十几年问狱警要的最多的两样东西便是纸和笔，他每天都有认真的写一封给儿子的信，写完在撕掉，他不敢寄，他知道儿子不想看。

在确诊绝症后，他开始写的更加认真，有时写上几十个字都要想想琢磨上一天，就怕儿子不想看，懒得看，更怕自己表达的意思不对，让儿子看不明白。

因为时日不多，这次他没撕，他有太多的话想要与儿子说，想让他知道。

他坐牢十几年，儿子对他说的话没有超过三句，他们从来没像正常父子那样交流过，哪怕一次也没有，他把写好的信都存放在铁盒，等到儿子探望时给他，他的心意都在这些信里面，他要一次性把十几年想说的话写给儿子看，虽然他也很想当面与儿子交流，可是儿子不给他机会，便想着以信封的形式写下来。

雨没有变小的趋势，大雨不停的打落在信封，纸质的材料不好，信封被雨淋的皱巴，遇强风呼啸，分崩离析，化做碎片散于天空。

青夕没有去捡，这不关他的事。他浑身湿冷，躺在坑坑洼洼的泥水里不想起身。

他仰望昏暗的天空，乌云密布，任凭大雨冲刷满腔怒气。

黏土经过雨水软化，他浑身沾的到处都是。

他很记仇，眼神凶恶，他现在的模样如同土壤里爬出的恶鬼，要吃人的。

“出什么事了？你躺着做什么？”

“你知道吗？你差点就被我撞死了。”

青夕头顶视线被一把黑伞遮挡，他看不见天空了，他白了一眼左前方，是位穿着制服的狱警在为自己撑伞。

狱警叫辰锋，年纪二十五左右，他开车上山因为暴雨，大量雨点打在车窗，雨刷左右摇摆清理，可没等下一秒雨点又重新打落，

这种情况车窗视野受到严重影响，在雨刷还没刷清车窗时，他开车离青夕很近了。

当雨刷刷掉雨点时，车窗有那么一瞬间清楚了，他也看见了躺在泥巴水坑里的青夕。

青夕就躺在监狱正门，车子离他只有百米了。

狱警吓的猛一脚刹车，可下雨天打滑车辆依旧前行，心中惶恐他又赶紧拉住手刹，疯狂的按着车喇叭，警车的喇叭盖过了雨声，不在车里隔音耳朵也会炸的难受，而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却如同死人。

该做的都做了，狱警没办法了，只能祈祷着千万不要撞上了。

专业的操作是有用的，轮胎滑行到距离青夕五米时终于刹住了。

狱警紧绷的神经这才缓下，可心脏还在快速快动。

他拿上副座的黑伞，打开车门，黑色靴子踩在泥水坑里，溅了一身泥。

暴雨瞬间打湿了他，他赶紧撑起雨伞上前查看情况，便有了之前一幕。

青夕对发生的事毫不知情，狱警看着他，他也看着狱警，但也不完全。青夕是在看狱警，但眼睛无聚焦，其实他根本就不在看狱警，他是严重出神了，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狱警觉得他躺着非常危险，监狱车辆进进出出很多，天在下大暴雨，冷不丁，一辆车没看见把他给碾压死了，这早谁说理去。

你别害人，人也不害你。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狱警想把他拉起来，换个地方再说。

青夕感觉被拉扯，回过神，狱警在对自己动手动脚，他讨厌被人触碰，尤其是狱警，后面这条是后加的，是前面狱警的行为让他无比生气，他狠狠震甩掉狱警的手。

狱警没防备，整条右臂连着肩膀被剧烈疼痛，他太过用力了，狱警之前做辅警时曾被歹徒埋伏铁棒打断过手骨。

做了好久手术，是接好了，但一到雨天就酸疼的毛病要陪他一辈子了。

不仅如此，那个男孩的眼神也一直瞪着自己，非常凶。

“需要帮助吗？”

狱警没生气，他不会和孩子计较，相反他觉得这个孩子精神很不稳定，可能需要帮助。

狱警长相秀气，他说话的语气平静而温柔，相处起来令人觉得舒服。

他的眼神是关切的，青夕觉得他看得起自己，对他敌意也小了很多，他指着面前那辆警车只说了一句话:“送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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