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笑得新添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听你说着这话我这心里头不知有多欢喜,该念书的念书,该绣花的绣花,要真能如此,家里也就安稳了,家安了何事不能成,祖母现在啊,是真的放心了。”
花芷要跪下认个错,膝盖还没着地就被扶住了,“祖母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怪你,是你三婶做得过了,你也别记恨她,她啊,眼皮子浅,就能看到眼下那点东西,但她也没有坏心,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家人,家人会有矛盾会有冲突,但始终都是家人,当她遇着难处的时候你还是要帮着护着的,你说是不是?”
“是,孙女明白祖母的意思,孙女不会记恨三婶。”
“祖母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三婶啊看不明白,只以为当家是好事,不知道花家如今的当家,面对的压力有多大,有多辛苦。”看着瘦了一圈的孙女,老夫人的心里也不好受,但凡她自己能撑得住,她也不想让一个刚及笄的姑娘家这么操劳。
抓着孙女细瘦的手臂,老夫人轻声道:“苦了你了。”
“孙女没觉着苦。”花芷记起还有一件事没报备,趁机转开话题:“好叫祖母知晓,这次去庄子上,孙女遇见了陈进一家,分了他家三亩地让他们种田去了。”
“他家和我渊源颇深,罚上一罚就算了。”
花芷摇摇头,“如果只是一点小事孙女不会对他发作,您可知他都做了些什么?我刚到庄子上就碰上他儿子强抢了佃户家的女子,要不是我去得巧救下那个姑娘,她就要被糟蹋了,碰上个性子烈的还能有命在?到头来这账得算到谁头上?后来再一查,才发现您定下的三成租在庄子上是四成,遇上灾年您让免的租在庄子上从未免过,依旧要收足四成,他从中赚足了银子,这不好的名声却由我们花家背着,要是这样的人都放过,以后如何服众?”
老夫人气得手直抖,她自是知道那一家子这些年没少伸手,可她以为陈进胆子再大也不过是扣下些米粮,哪能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至此!
花芷轻抚着老人的胸口温声开解,“告诉您这些不是想让您气坏自个儿,您对陈进已经仁至义尽,对谁都能交代得过去了,罚他的是我,以后也自有我来担着这些事,您是花家的定海神针,只要您好好的,花家便能好,您是信我的,是不是?”
“信你,当然信你。”老夫人缓过来,把孙女的手抓在手里,一开始是因为老太爷才相信,现在却是因为她本身信她!和她比起来老三媳妇太不自量力了。
“陈家这些年置办了个宅子,我让人去处理了,还有些银票银两我也都单独记着账,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打算拿来另用。”
“祖母知道你心里有数。”老夫人朝着苏嬷嬷点点头,苏嬷嬷会意,从枕头底下拿出几张银票,“这是卖城外那个宅子得的银钱,也都交给你。”
“是,等事情办好了我再来和祖母细说,您既是相信我,钱用到哪里去了还是应该告诉您的,也好让您心里有数,不用干着急不是。”
看祖母面露疲色,花芷原本还想说说家里族学的事,也都暂时放下了,扶着祖母回到床上,又蹲身给她脱下鞋子扶她躺下,“是孙女的不是,非得在这时候来打扰您休息,时辰还早,您再睡会。”
“老了就这样,时不时想睡,睡又睡不了多久,你在外忙了这么久也好好歇上一歇,祖母瞧着你瘦了不少,可不能忙坏了身体。”
“是,孙女知道。”
此时朱家也热闹得紧,林嬷嬷趴在地上泣不成声,“舅太太那话真是往夫人心上插刀子,自花家出事以来夫人可有提过半句让娘家帮衬?她在娘家受尽宠爱又岂会半点不顾念娘家,要把朱家拖入这泥潭当中来?您说大姑娘退了亲会影响朱家的姑娘嫁人,这是要生生逼死大姑娘啊!”
“啪!”茶盏碎成一片一片,茶水溅湿一地,朱老夫人气得直发抖,声音里仿佛搓揉进了冰渣,“好,好,真是好,我倒不知道我朱家有个这么为婆家着想的好媳妇!”
朱家大媳妇惨白着脸跪倒在地,半句话都不敢为自己辩解,她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向来好说话到没脾气的小姑子会突然来这么一下。
林嬷嬷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道:“花家自知如今失了皇恩不好拖累各位姻亲故旧,更是知晓金口玉律,便是把所有人拖下水,花家的老爷们也回不来,所以才让各房媳妇往娘家送信,先暂时断了往来,万没有舅太太认为的那些个意思,请老夫人明鉴。”
朱老夫人闭上眼缓了缓情绪,“老大媳妇,你先出去。”
“娘……”
“出去!”
朱家大媳妇任氏咬着唇低头退下,她得想想,得想想怎么把这事圆回来,怎么罚她都认了,只求这事不要捅到老爷面前去。
老夫人把其他人也都摒退,“林双,站起来回话。”
林嬷嬷林双应声而起,眼睛还肿着,脸上泪迹未干。
“这一出,是谁让你唱的?”
林双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实话。
“璇儿那么个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她就是被任氏挤兑得捂着被子哭也不会想着要到我面前来告上一状,你也本分,不是有人给你支招,你也不会使这么一招,是芷儿还是柏林?”
“什么都瞒不过老夫人,是大姑娘让婢子来的,她说夫人软,可还有一个不软的。”林双面上露出些骄傲,“好叫老夫人知晓,如今花家是大姑娘在当家,舅太太派人去的时候大姑娘因着一些事情去了庄子上,今儿一回来就发现了夫人的不对劲,三两下把背主的奴婢揪出来,还让奴婢来趟朱府。”
顿了顿,林双话锋一转,“大姑娘并没有要让奴婢来搅事的意思,只是心疼夫人才会如此,她还说……还说……”
“你直说便是。”
“是,大姑娘说她不指望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其实让各房女眷断了和娘家的来往的这个建议就是大姑娘提的,不论是花家老夫人还是夫人都万没有向朱家求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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