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山瘴林常年大雾弥漫，视线受阻，雾灵隐在其中，会漂浮，会移动。凡人捕捉雾灵，全靠双手摸索，擦伤摔伤是常有的事。

越往深处，雾越浓，几乎不能视物，别提修士，就是凡人也很难在这一片白茫茫中坚守心神。雾山瘴林外围被凡人扯上红线辨别方向，凡人大多在此捕捉雾灵。几年前小九一走神，已看不到红线指引，在雾山中迷路，走了不知多久，一脚踏空，滚入一处山谷，躺在了一处潭水边。带的饼子吃完了，饿得发慌，揪起潭水边的野花准备吃，没想到入手手感不对，竟然是雾灵。自此小九知道，高等雾灵可幻形，只可惜后来再也没有捕捉到过雾灵。

普通雾灵一个能卖十灵珠，而高等雾灵一个能卖一块上品灵石。

小九此行的目的，正是高等雾灵。

乌云遮月，雪遍雾山。

过了红线外围，小九干脆拿出帕子，蒙住双眼，摸索前行。这是经验，蒙上眼走得更快些，只是免不了会受伤。

小九一边大跨步着一边自嘲，幸好雪够大够深，纵使摔了也不过在雪里洗个澡。

不知走了多久，许是人少，今日已经收获十几只雾灵，而在这瘴林中也并未感觉到不适。小九坐下来，撤下帕子，就着雪水啃干饼子。

“爹，娘，我从未见过你们，都是师父把我养大，而今师父快不行了，我和师父要是被赶出来，必死无疑。你们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你们的女儿多抓几个高等雾灵。”

“人人都厌恶我的长相，但我从未怪过你们。起码我现在还活着，师父说，是靠你们留下的天机盘才养了我，说你们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

“我从小就努力修炼，我想成为元婴修士，重塑相貌，不求人人看了我喜欢，只求别人不厌恶，能正常生活，能去找……找到你们。可是我的长相让人厌恶，无法养活自己。你们知道吗？我还偷偷去过角斗场，连他们都不要我。”

“没有灵石，没有功法，我无法修炼。”

“从小到大，没有人喜欢我。就连师父，都不敢多看我，我一直像是一个隐形人，白天戴上面具，晚上躲在屋里，只有在这雾山瘴林中，才能自由呼吸。”

“爹，娘，你们是因为我长得难看把我丢掉吗？我不信，有时候我觉得我有记忆，好像我一直在一片黑漆漆的地方，我感觉我呆了好久，呆了好几千年，无休无止的孤独。我好怕孤独，却只能孤独。我一直相信你们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才丢下我。我想修炼，我想找到你们。”

“爹，娘，我很害怕！我努力了十几年才引气入体，我还想修炼，我不想来雾山瘴林，可是师父已经撑不住了。”

“爹，娘，我可能无法去找你们了。”

原来一个人绝望的时候，并不会流眼泪，只会接受现实。

小九胡言乱语了一会儿，不由得笑了。

原来，人呢，绝望的时候还总是寄希望虚无缥缈的事情。

神算子被瘴气所伤，无药可医。

她来时带足了饼子，若是被瘴气伤了，或是再也走不出去了，也未尝不是回归了来处。

小九收起饼子，继续用手帕蒙了眼睛，继续摸索前进。

雪越来越深，半个小腿都陷进去，步履维艰。

大雪消耗体力，为着能多装点雾灵，小九并未带太多东西，仅是带了几块饼子。饼子已经吃完，本就微弱的灵力逐渐耗尽，衣服开始变湿，小九终于体力不支，腿一软，跪在地上。小九将帕子摘了下来。

雪光穿不透浓雾，四处白茫茫一片，小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眼中却有泪光。

若是灵力耗尽，在这大雪中脱力，依着小九不足炼气一层的修为，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抱歉，爹，娘，此生我无法找你们了。”

啪一声，一截枯枝被雪压塌，正巧落在小九前面，歪歪扭扭好像在指引方向。

小九抬起头，收回泪水，抓了雪塞嘴里，吃了两口，又努力站起来。

朝着枯枝指引的方向没走几步，小九一脚踏空，落下山崖。

小九悠悠醒转，落地时她仿佛听到了闷哼声，隐约嗅到血腥气，怕是摔下来的时候划破了皮肤。她挣扎着起身，却没有力气。抬眼往四处看，并不见任何人影。黑黑的潭水在一片白茫茫中格外显眼，岸边大摇大摆长着一片五颜六色的花。小九心中惊喜，这好似又来到了上次捕捉到高等雾灵的地方，雾山瘴林又没有灵力，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花？必然是高等雾灵无疑！

小九努力支撑起身体，想要去捕捉高等雾灵，没想到这轻微的动静惊动了雾灵，花朵散去，眼前只剩下几片雪花，小九又喜又急又怒，一口热血喷出来，血落在面前的雪上，竟然浇出个血糊糊的人脸。

小九这才发现，厚厚的雪下，依稀能看出来个人的轮廓。

“对不住，对不住！”

小九一边道歉，一边卷起袖子，支起身子往前爬了两步，拂去男子身上积雪，擦起男子脸上血污，可是怎么也擦不净。小九沾了雪继续擦，才发现男子瘦削的脸上皮开肉绽，本就是满脸血痕，怪不得怎么都擦不干净。

男子鼻间不见热意，胸膛没有起伏，身子是冰的。

怕是早就死了。

只是一身衣服虽然破碎，但能看到残破的阵纹，怕是上品法衣。

只这残破的阵纹，在不夜城都能卖上几个中品灵石。

小九大喜，来了精神。她歇了一会儿，恢复了点气力，挣扎着起身，对着男子拜了几拜，嘴里念念有词。

“前辈，莫见怪，晚辈送您入土为安，您这身衣服就作为报酬了！”

小九毫不犹豫扒起衣服，拉开外袍。男子一身肌肤如玉，比雪还要莹润三方。小九也曾有几个师兄，夏日热的时候，没少见他们在院子里光膀子冲澡，也从未觉得男女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这男子一片肌肤，便觉得有些把持不住，心跳加速，一张脸登时红透了。小九强迫自己静下心，继续脱下去。不一会儿男子便只剩下亵裤，连靴子都扒下来了。

“前辈，晚辈说错了，不止您这身衣服作为报酬，连您的靴子我也要了！总归能多卖几个中品灵石。”

小九坐在一旁歇了会儿，看着男子的身体发呆，平复完心跳，又觉得不妥。小九脱下自己的外袍。

小九自言自语说：“这身体都这么美，若是脸上没有伤疤，不知该美到什么程度。”

小九往男子脸上望去，只见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瞬间闭上。小九揉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一看，虽然男子双眼紧闭，一双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明明这雪冻得男子没有血色，耳朵却仿佛不受影响。

却原来男子早在小九拉开外袍时，已然睁开眼，只是他无法言语，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对自己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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