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蛇蝎？你是这样看待她的？”俞渊有些意外。

和江南乔仅有的两次相处都令他倍感愉悦，对方的谈吐、见识、心胸都不似弟弟说的这般。

家里难得有个敞亮的人，俞野嗓音冷冷的：“她在村口骗小孩东西吃，就连花儿都将糖省着给她，表里不一，煽风点火，那张嘴还不饶人……”

俞渊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像冬日里消融的冰雪，露出春暖花开的盎然。

令俞野都有一瞬间的怔忪，从出事以来，他多久没见哥哥这般笑过了。

俞渊拍了拍自己的床侧，温声道：“你坐这儿来，听我说……”

他躺在床上的这些无聊时光，陈美凤不曾理会，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听着隔壁的欢声笑语度过……

俞小花的改变、俞老太的笑容、江南乔的相护和帮扶，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他一字不落的说给了俞野听。

俞野神情难掩错愕：“你说癞毛儿头吃茄柿卡住了，江南乔救了他？”

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俞渊点了点头：“他们上门答谢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没记错的话癞毛儿头他妈还送了一篮子芋头来，说是江同志喜欢吃……”

风携裹着那些话飘入耳，他想听的不想听的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还救过我……”

“什么情况？”

“上周发病，若不是她求郑小小送我去公社，你怕是见不着我了，江同志是个好姑娘，绝非像你说的那般龌龊不堪。”

俞野垂眸，良久才开口：“那她招惹葛翠花那些妇孺……”

“无知村妇，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

俞渊说了一通话，已经感到疲惫，他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你若是不信，就亲自去问奶奶吧，她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都多……”

“行！”

俞野嘴角轻扯，抬脚离开。

夜凉如水，细小的蚊蝇扑腾着翅膀绕着烛火打圈，在窗柩上带出黑影。

俞老太的院子里还亮着灯，俞野推门而入。

对方立马坐了起来：“咋样？找着没？”

目光中是浓浓的担忧。

俞野人高马大的立在床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追上……”

俞老太浑浊的老眼微眯，拍了拍芦草席子：“你坐这儿来……”

他本就有话想要问老太太，闻言毫不犹豫的坐了过去。

一巴掌携裹着风声而来，径直扇在了他脸上，俞野顶了顶腮帮子，眼神暗了下来，“奶奶……”

“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屎，还想骗我？你怕是连一百步都没走出吧！臭小子！”

俞野冷峻的桃花眼亮得吓人，他捉住俞老太的手，语气平静：“我这辈子还没追过人，可不想因为个丑八怪破了例，她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老人家如此偏爱？！”

俞老太被孙子三两下闹得没了脾气，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心眼诚实咧……”

大哥说过的那番话，在老太太的嘴里再一次得到了证实，俞野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误会了江南乔，从她第一次，借着受伤的名头住进俞家开始，他就压根没拿正眼瞧过对方，如今竟隐隐的有些后悔。

夜色深沉，俞野高大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

和俞野想象中的心酸落魄不同，江南乔本就孑然一身，将给郑小小准备好的礼物送到便打算离开十里村。

从小到大，郑小小就极少收到别人的礼物，此刻的她捧着罐子感动道：“怎么大晚上的送过来，这么急？”

“小小，我要离开了……”

江南乔垂眸望向院子外面的洋槐树，语气淡淡：“这一走可能就不会再回来，再见！”

对方好歹是她在十里村唯一的朋友，说两句道别的话还是应该的。

郑小小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这大晚上的你往哪儿走？我听说俞野回来了，怎么？是不是因为今晚我爸他们上门要钱的事，他迁怒你了？竟要你现在就离开！呸！这个没良心的狗崽子……”

她麦色的脸庞涨得黑红黑红的，连忙一把拽住江南乔的手，说什么也不放：“这事儿说来也怪我老爹！你进来！”

江南乔没敌得过郑小小日日做农活的那把子力气，被人连拖带拽的拉进了院子。

“老郑头！瞧瞧你干得好事！听了别人的撺掇上蹿下跳，害得乔乔被人扫地出门，她这大晚上的离开村子，要是在山里出了事，那可是你当队长生涯的一大败笔！”

郑队长眉心跳了跳，全是被这不孝女给气的！

他皱眉道：“不都说了是场误会吗？这俞野也是个狗脾气！江同志没受委屈吧？”

他的语气一如当初般和蔼，江南乔却再也不能将对方当做老实憨厚的人看待。

她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没事。”

“没事就好，走夜路也不是什么好习惯，你先和小小对付一晚，等天亮了再决定去处吧，这事儿急不得。”

江南乔本就被怒火冲刷了理智，这才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现在冷静下来，也明白个中道理。

“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跟我来……”

郑小小迫不及待的将对方拉去了自己的房间，兴致勃勃道：“坐着吧，我给你冲碗蜂蜜水喝……”

江南乔拉住对方的手，笑道：“等等，这不是拿来吃的！”

郑小小一头雾水：“这不是蜂蜜吗？”冲水喝可甜了！

江南乔的目光落在对方那黝黑的脸色和满脸的痤疮痘印上，点了点脸蛋道：“有其他的用处……”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笑容温婉干净，带着治愈人心的美丽。

令郑小小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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