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进道：“长途跋涉来寻你，时时处处需要花钱，自然是带着的，问这做什么？”

肖万贤笑嘻嘻道：“谈事嘛，自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双管齐下才能谈成，伊先生不会不明白吧。”

伊恩进就有些惊诧，他再次仔细打量肖万贤，搞不明白一个十八年没出过门的乡村少年怎会如此老练世故。

肖万贤攥着伊恩进悄悄塞给的二十两银子，笑嘻嘻对肖郑氏说道：“娘亲，随儿子去院里说说心里话。”说罢，拥着肖郑氏走出屋子。

肖郑氏边走边嘟囔：“又开始叫我娘亲了······”

过了好半天，肖万贤面带喜色走进屋子。

伊恩进问道：“和你娘说通了？”

肖万贤道：“差不多了，只是我娘说，我这壮劳力一走，也没人帮她做活，只怕接下来的生计······”

说着，对伊恩进伸开手。

伊恩进气急反笑：“就你？还壮劳力？算了，再给十两！这三十两银子可保你娘三年衣食无忧了。”

肖万贤转身出去，不大一会儿又回来，伸开手说：“我娘说了，前几年给我说了一门娃娃亲，结果刚下聘礼那女娃子就病死了，我娘白损失了十两银子的聘礼······”

伊恩进急了：“这也管我要？算了，十两就十两······”

肖万贤转身出去，不大一会儿便满面喜色的回来。

伊恩进松口气道：“你娘同意了？”

肖万贤笑嘻嘻点头道：“基本同意了，但是我娘说了，我家草屋年久失修，我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就想着再有十两银子找人修葺一下······”

伊恩进怒道：“十两银子都够盖两处你家这样的破草屋了！我······算了，再给十两！”

肖万贤拿着银子转身出去，不大一会儿便垂头丧气的回来。

伊恩进瞪着肖万贤，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娘又说什么了？”

肖万贤叹气道：“我娘说了，她实在摸不清你们的底细，我这一走吉凶难测，你们要有诚意就再掏五十两押金，万一以后我出了什么事这押金就是她的养老钱······”

伊恩进欲哭无泪，哀叹道：“你娘也太会算计了吧，这种事也有要押金的？”

肖万贤摊摊手，无奈道：“我也没办法，我娘说了，给了押金就放人。”

“给！马上给！给了咱们马上走！想当年在宫里······在公事衙门里我见女人见的多了，还从没有见过如此难缠的女人！”伊恩进悲号着又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肖万贤。

日头隐入群山背后，石碣村里顿时有了一丝凉意。肖家草屋小院的门口，肖万贤与伊恩进一众人正和肖郑氏告别，虬髯术士蔺柔柔躺在雇来的一辆马车上。

肖郑氏立在门口面无表情，紧紧抿着嘴唇。

肖万贤走到肖郑氏面前悄声叮嘱道：“娘，儿子给你搞得那一百两银子莫要乱花，明天就找中人买上十亩好地出租出去，保你往后什么都不干也衣食无忧······娘，您辛苦操劳了半辈子，该享一享清福了······娘，儿子走了，等儿子功成名就后就来接娘去京城······”

肖郑氏点点头，却只说了一句：“小贤，能再叫一声娘亲吗？”

肖万贤眼圈红了，轻声叫道：“娘亲，保重！”

看着伊恩进一众人簇拥着肖万贤走出巷口，肖郑氏满脸悲伤，咬着嘴唇轻声呜咽起来，等纷乱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肖郑氏终于抑制不住，咧开嘴大哭起来。

一行人即将出村，肖万贤忽然停下脚步道：“等等，伊先生，能否借我十两银子，五两也行？”

伊恩进再好的脾气也磨烦了，怒道：“你又要银子做什么？”

肖万贤道：“反正我有用处，就五两银子，你若不给，小爷便不走了。”

说罢，肖万贤顺势往路边草坡一躺又哼唱了起来：“我是一棵，小小的狗尾草······”

伊恩进怒道：“你就是个无······”

肖万贤起身掉头就往回走。

伊恩进把“赖”字硬生生咽回肚里，掏出银子扔向肖万贤。

银子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落到肖万贤面前，肖万贤眼疾手快一把抄住银子，回头对伊恩进嘻嘻笑道：“多谢伊先生，我去去就回，说话算话！”

肖万贤只要嘻嘻一笑，伊恩进心里就发毛，对那五旬老者说道：“桃帮主，劳驾去盯着这小万人嫌，莫让他再生事端。”

桃帮主答应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桃某必不辱使命，”随即与清秀少年疾步跟上肖万贤。

肖万贤并不在意身后的两条“尾巴”，大模大样的来到村南一处宽敞大院前，透过虚掩的大门缝隙看进去，大院里的围栏内圈养着十几只牛羊牲畜。

肖万贤右手搭在嘴上，发出“折古，折古”的鸟叫声，片刻功夫，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探头探脑的走出院子。

肖万贤迎上去，那少女不耐烦道：“我爹刚杀了头牛正忙着，这时候找我做什么？”

肖万贤说道：“韩香儿，我要走了，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韩香儿一愣，“走？你要去哪？”又看到肖万贤身后那一老一少，警惕问道：“他们是谁？”

肖万贤道：“你别管这么多了，反正是好事——这是五两银子，咱村的方婆婆和南山村的瞎老头，还有刘家庄的刘寡妇你是知道的，我走了以后你时不时的采买些粮米送给他们。”

没等韩香儿反应过来，肖万贤已经回身潇洒的对着桃帮主和清秀少年一挥手，“走人！”

韩香儿“诶诶诶”了半天也不见肖万贤回应，气得大叫道：“你个小万人嫌，这都什么跟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再走啊。”

暮色中传来肖万贤的声音，“对了，别忘了帮忙照顾我娘，回头我带京城的糕点给你······”

韩香儿气得大骂道：“你个小挨千刀的，你混蛋······”

清秀少年跟在肖万贤身后，一双亮眸在夜色中一闪一闪，不时向肖万贤的侧脸看去，眼神已经从白天的鄙夷冷漠变成了好奇探究。

桃帮主咳嗽一声挡在少年和肖万贤的中间，少年忙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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