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野本可以凭借着收留江南乔的情分,在去挖山梯的队伍中混个小队长当的,可没想到俞母私底下找了队长,求他给自己儿子留条路,哪怕是做苦力都行。
郑队长顺坡下驴,将他点做了挖山梯的苦力一员,末了还笑着同他道:“俞野,这份工作可是你母亲替你求来的,好好干,别辜负她的期望……”
当初俞父打着发家致富的名头,在村里借了不少钱。
欠队长家的整整五十块,一家子的孤儿寡母,除了卖点力气,为村里做点微末贡献,这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还上。
俞野咬了咬后槽牙,眸底的戾气一闪而过:“谢了……”
他就知道这老狐狸没这么容易让人得到好处,如今的江南乔在对方看来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包袱罢了。
是个人都想扔。
平日去往镇上需要绕过陡峭的山崖,郑队长联合了隔壁的几个生产大队,各自出劳动力,去挖山梯,历时小半月,打通去往外界的通道。
在一个虫鸣蛙叫的半夜,俞野拎着包袱离开了家。
一向好脾气的俞老太发了好大通火,关起院门指着俞母的鼻子就开骂:“淑芬,人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扪心自问,有心疼过阿野吗?他幼时发烧到四十度,你翻个身就睡了,是老婆子背着他走了几十里的山路看医生,你一门心思扑在老大身上,对他不管不问,如今还埋怨他没能长成你期望的模样!他是人,不是你摆弄的物件!”
俞母低着脑袋,脸皮涨得通红:“我怎么没心疼他,就连找媳妇我也替他寻的条件顶好的……”
“你那是为了他吗?真当别人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俞老太仰着头,喘了口气:“你可知道阿野费了多大功夫才说服老郑替他留个小队长的职位,就为了那零星的工钱,你倒好,三两句就差使他去卖力气,你的心当真是铁打的吗?”
俞小花和江南乔趴在窗柩上看热闹。
江南乔点了点头:“就你哥那脾气,不卖力气都可惜了……”
俞小花唰的一记眼刀就飞了过来,瘪着嘴道:“你再说我就生气了,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比大哥好一百倍!”
是父亲和大哥自作主张才欠下那许多的债,事情发生后俞野没有一丝埋怨,转瞬就将家里的担子扛了过来,让她们勉强有了个安稳的家。
“你们家欠了多少钱啊?过得那么窝囊……”
“不知道,很多很多……”俞小花的语气一瞬间就低落了下去,耷拉着脑袋,也不说话。
江南乔心头微梗,开着玩笑道:“就冲你们的救命之恩在,以后我若是有钱了,定拉你们一把……”
俞小花闻言抬头定定的瞧着她,眼巴巴的样子分外可怜。
江南乔语气柔和:“怎么?感动了?”
俞小花摇了摇头,一本正经:“你看起来不像个有钱人……”
穷酸落魄,是比她们俞家更惨的存在。
江南乔:“……”
一番心意可算是喂了狗……
……
江南乔看出了老太太心情不好,主动包揽了做饭的工作。
前世的她虽然骄奢淫逸,可因为独来独往,基本的厨艺还是有点的,弄出来的东西勉强能吃。
可这农村的土灶着实把她给难住了。
挽了把柴火塞进去,点燃、熄灭、点燃、又熄灭……
江南乔搞得灰头土脸,差点怒火攻心撅过去,不得不将在院子里堆柴火的俞小花给叫了进来。
小丫头手腕翻飞,冲着灶孔里吹了几口气,唰的一下火就燃起来了,她接着将干柴加进去,一连串的动作颇为熟练。
末了还挺起胸膛望向江南乔:“乔乔姐,我生的火还行吧?”
“勉强!”
江南乔掩饰住脸上的尴尬,扭头就将院子里的嫩葱切碎,混着野菜,奢侈的加了点高粱面摊成饼子。
细粮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
往常摊野菜饼也没这么香过,俞小花吸了吸口水:“好香啊!像煎肉似的……”
“我挖了勺猪油……”
俞小花如遭雷击,喃喃道:“这不年不节的,要是被奶奶知道了……”
“你奶奶心情不好,就得吃点好吃的,你懂什么?”
美食能够治愈一切的不快乐!
吃午饭的时候,俞老太的动作比以往快了些,眸底的愉悦不掺假,她赞道:“江同志的手艺还不错,摊的饼子比阿野做的好吃……”
半响又叹了口气:“不知道臭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俞老太的一颗心都挂在了小孙子身上。
江南乔想起村里的闲话,安慰道:“听说修山梯的一天三顿管饱!你就放心吧,俞野不会委屈自个儿!”
“但愿如此……”
俞老太念叨了两日,倒是把这件事揭了过去,俞母也渐渐的不上这边院落来。
生怕触霉头。
……
“啊!”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的静。
江南乔被吓得翻身而起,细听声音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是俞母崩溃哭嚎的惨叫。
她利索的换上衣裳,才刚推开门就瞧见了俞老太披着外衣的匆忙背影,朝着角门而去,敞开的房门内,俞小花正四仰八叉的睡着,肚子都露出了一块,看样子打雷也不会醒。
江南乔进屋将被子给她盖上,这才跟着去了隔壁院落。
因为娘家有事,陈美凤下午就去了隔壁村,估摸着明日才回来。
俞母向来将大儿子看作眼珠子似的,伺候他洗漱睡觉后,半夜又来到房间转了一圈。
夜色掩映下,她瞅见儿子满头豆大的汗珠,捂着肚子在床上不停翻滚,枕头和脸颊边全是白沫。
而地上落了一瓶开了盖的药……
她瞬间觉得天都快要塌了。
偏偏家里能做主的人都不在,俞母像失了主心骨般慌乱,只知道抱着儿子哀嚎。
俞老太心下大骇,连忙踮着小脚去找村里人帮忙。
江南乔进来就闻到了屋子里的异味,她惊悚的望向床侧的母子俩:“他喝药了?”
俞母眼泪狂飙,抱着儿子残破的身子哭嚎:“妈不嫌弃,你不是麻烦,不是拖累,是妈妈的心头肉啊!妈只想你好好活着……”
俞渊双眼紧闭,嘴角沾着白沫,看样子已经失去意识。
江南乔转身跑到院子内,将平日里陈美凤舍不得用的洋皂捣碎,混着水端了进来,扳过俞渊的身子就想往里灌。
俞母大惊失色:“你想干什么?走开!”
她的样子十分疯魔,江南乔瞅着已经被洒了半碗的水,语气冷冽:“你若是想他死,就拦着吧……”
俞母倏然抬眸,江南乔顺势掐住了俞渊的下巴,将那半碗洋皂水给灌了下去。
俞渊呕吐不止,俞母的眼瞬间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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