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在两年前去世，我也正式接任“顶座”。日常需要神祠里供米上香，每年几个重大的日子负责把家族的人都聚到一起升坛祭祀。

当然，海长生娘娘如今也是守护我们这片土地的众多神明之一，我也时常会接到一些驱魔除邪的任务。

我是十二岁被选为“顶座”的，直接原因是我当时招惹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那时候我们这流行一种迷信活动叫“烧仙宝”，是村里的几个出马仙带起来的，他们在村里建起了不少膝盖那么高的木屋，也就是小房子，称为仙堂。

里面供奉着浑身黑色的神像，教人们叠纸钱，有的是元宝状，还有刀的形状和金砖的形状，据说，只要叠一千个“仙宝”，到仙堂前烧掉，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据说是很灵验的。

当时我的几个同学也经常去“烧仙宝”，但家里却不让我去，说是以欲望蛊惑人的绝不是什么正经的仙家，即使能实现愿望，殊不知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果承负的，造下的业果终究需要自己背负。

后来我看见“同学”在烧仙宝，就去阻止他们，把他们叠好的仙宝全扔了，其中一个同学气坏了，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摔下了旁边的树丛中，浑身沾满了动物屎尿，当时就有人说是大仙在惩罚我。

那天晚上，整个村的孩子都知道了这件事，都在嘲笑我。我实在气不过，就偷了爷爷一瓶高度酒，趁着夜色跑到那个仙堂处，将酒倒上去一把火烧了。

可突然间，仙堂在火焰中炸响，无数火星和灰烬扑到了我的后背上，我痛得哭了起来，立刻跑回了家。

家人看着我的样子也吓坏了，最主要的是，我照镜子时，竟然看到我我的脸上长出了一排浓密的黑毛，好像老鼠毛一样，而我隐约记得，那仙堂中供奉的，就是一个灰仙。

整个晚上我都感觉背后如同被什么东西撕咬着皮肉一样难受，脸色也变得像抹了泥一样的死灰色。家人怪我招惹了麻烦了东西，可也没办法，只能去找三爷。

三爷来的时候，却没有直接进屋，反而在我家前面的一堵墙前停留了很久。

那面墙是神祠的旧址，上面原本有一幅海长生娘娘骑着黑虎的壁画，后来在特殊年代，海长生娘娘被从墙上抹去了。

不过当时很多人觉得老虎不算怪力乱神、况且东北人对老虎都是有感情的，黑虎的画像就被一直保留到现在。

三爷一进门就说：“娘娘看上了这孩子，派昂恩巴依来救他了。”

然后打开了一个布包，我以为里面装着什么神奇的法器，结果只是一捧黑灰。不过我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那墙壁上黑虎的画不见了，似乎就是被三爷刮掉了。

三爷搭了个简易的神坛，将那包墙灰倒在一张黄纸上，一边敲着萨满鼓一边唱神调，期间我一直感觉后面冒着丝丝凉气，还不住地发抖。

而后三爷烧了一张符咒，丢在墙灰之上，下面的黄纸也被点燃，我惊讶地发现，在火焰中，那些墙灰也变成了火焰的颜色。

“天明，忍着点疼，千万别用手抓。”三爷对我说，然后把余热未散的墙灰都糊在了我后背有黑毛的地方。

我顿时感觉后背被烙铁灼烫着一般，不过那疼痛也就只有一瞬间，随后我寒冷和疼痛的感觉都很快消失，折腾了一晚上也很疲惫，我很快就睡着了。

梦中我好像来到了一处山林间，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正是一只黑色的老虎，快速向我扑来。

我惊叫一声却是躲闪不及，被它一口咬住，可黑虎只是将我甩上他的后背，就快速奔跑起来。

我只能伏在它的背上，感觉它好像跑出了大地，跑上了天空，在穿过层层白雾之后，来到了一个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

那里四处荡漾着白色雾气，像是云海一般，土地、树木、花石都一尘不染，正中间的石台上，坐着一位身穿五色彩衣的仙女。黑虎驼着我，慢慢朝她靠近。

见到我，仙女挥了挥手，面前的花草瞬间朝两旁飘远，蒙蒙雾气中，缓缓升起白玉石桌，上面有一个精致的玉壶和洁净无尘的茶盏。

“来，喝了它！”仙女倒了一杯茶递到我面前，声音悦耳却又仿佛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我端起茶盏，仰头喝下，茶浆无味，却有种说不出的清凉舒适。

可很快，我便觉得身体有种胀肿感，然后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有一股巨大的气流从我身体中涌出，缓缓飘散。

仙女对我露出了笑容，然后眼前就出现了一道白光，越飘越远，再次睁开眼，已经是早上了。

我急忙下了床，在镜子前拍掉背上的尘土，看到所有的黑毛都不见了，才松了一口气。

那天，三爷带着我进了神祠，我才发现梦中的仙女与海长生娘娘的神像一模一样。

后来，我空闲的时候，便会跟着三爷学习萨满的知识、法器的使用、咒语的运用、侍身的仪轨等等，在三爷去世的前两年，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搬去了海边疗养，把“顶座”的事宜都交给了我。

两年之后，有一天我忽然梦到三爷骑着黑虎，笑呵呵地对我说：“海长生娘娘要接我走了，庞家以后就交给你守护了。”

我醒来之后，果然就听说了三爷去世的消息。

后来我便继任了家族中的顶座，梦中常常能见到穿着一身穿着古代青灰色法衣的张仙姐，她是数百年前侍奉海长生娘娘的一个大萨满。有时候她会跟我讲一些那个世界的事，有时候会教我一些功法，有时候会安排给我一些任务。

海长生娘娘我倒是再也没见过，当然我也知道，神明要忙的事也很多，而且也不是轻易能见到的。

一转眼间，三爷去世也有五年多的时间了。这期间我经历了很多，见识了这个世界的丰富，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超出我认知的人和事，也有数次九死一生的经历。

而这一次，接到朱爷的电话后，我就立即赶到了两界堂。前厅的木台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少年，浑身是溺水，显然是刚从河里捞出来的，浑身满是螺旋状的黑虫结成厚厚的痂。

“你知道这是什么吧。”朱爷问我。

“鬼拈子。”我说，“他是在哪里沾上了这东西？”

“这孩子叫姜小军，本来在老木河钓鱼，看到河里忽然飘起一阵黑水，黑水中还有一张人脸，还以为是人溺水了，想要下去救……结果下了水，就变成这样了，亏得身边的人多，才把他拉了上来”

我知道水属阴，能联通阴阳两界，藏着的孤魂野鬼也多，所以很多地方的民俗中都有晚上不要在河边走。这水鬼索命是常见的，但鬼拈子却并不常见。

小说《我当萨满先生那些年》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