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娘早早起床准备在厨房做早饭。没过多久，哥哥也起来了，他随爹来到李氏祠堂内点燃烛香祭拜祖先祈福。

等哥哥和爹回到客厅，我们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吃早饭。我夹起碗碟中的状元糕放入哥哥碗里，他愣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夹起糕点美美地吃了起来。

早饭后，我和爹娘送哥哥出门，发现一辆马车早早地停在家门外。子儒从马车里淡定地跳下来，抬头瞅了一眼我。

我想起昨天的场景，低垂着头不说话，躲在娘亲的背后。哥哥见我今天如此生疏，瞬间明白了原因，似笑非笑地偷瞄了我一眼。子儒礼貌地向爹行了一礼，说道：“半月前我让姑父安排府里的小厮在浚州找了一个安静的小院给我住，我感觉寂寞难耐，所以特邀你们同我一起前往浚州参加乡试，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爹对丁子儒心思缜密，赞叹不已，推辞说道：“我们同去浚州恐怕会打扰你和雨峰参加乡试，不如就在家等你们的好消息就可以了。”

丁子儒见爹推辞，瞧了我一眼，说道：“多月前槿华妹妹说让我带她去浚州长长见识，今天难得有机会，岂敢食言。”

娘推搡爹的胳膊，点点头默许了子儒的热情邀请，爹恭敬地从命说道：“贱内与槿鲜少出门，不如子儒携带他们前往浚州如何？。我因为族内事务繁多，唯恐不能前往，这里离浚州路程不远，我有空会去寻你们。”

我同爹简单告别后，我们上了子儒的马车，只见马车内部装饰门十分精美，宛如走进一个封闭的小世界。

车厢内壁饰以五彩斑斓的壁砖画，墙上挂柔软的丝绸帐幔，中间摆放精致楠木桌子，桌子上放有两碟精致的糕点。还有车厢内的座位铺有锦绣缎制成的坐垫软乎乎的，整个车内装饰十分简约大方让人流连忘返。

辘辘的马声如雨水敲打在官道上，金色的阳光地上悠悠掠过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倒影，四面皆是丝绸帐幔所装裹。

淡蓝色的纱幔遮挡住窗牖使车外的人无法探寻这般华丽，但车内的贵客仿佛见外面的行人盈盈挥手乃观绿野的一片繁华好似草初生驰上苑，秋风欲动戏长扬。

我偷偷瞄一眼正在小憩的丁子儒和哥哥，他们也许是起早缘故才闭目养神吧！娘因鲜少出门不习惯舟车劳顿倚靠在角落处沉沉睡去。整个车厢内属我无聊，捻起桌子上的糕点美美地吃起来。

驾车的是丁子儒的小厮阿福，生的清秀剑眉的模样显得格外清晰脱俗，他年龄虽然与我们相差不大不过驾车的技术如履平地丝毫影响马儿欢快飞驰。

半柱香功夫，我们进入浚州城内，熙熙攘攘的大街车水马龙好生热闹。我好奇的探出头四处张望，城内的人间烟火味似乎比我在的地方要浓重些。我此时突然感觉有了想法若能在这里开家酒铺子着实不错的商机。

我竟然在白天做白日梦，想象着眼前的钱往我脑袋上砸。这时，哥哥看到我这样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戳了一下我的脑门，突如其来的痛感传遍了我的大脑神经。我费力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转过无辜的眼睛盯着哥哥。

哥哥看到我这样毒辣的眼神盯着他，开玩笑地说：“妹妹，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没什么。”

“这么有趣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们分享一起开心呢？”

我撒娇地钻进娘亲的怀里，丁子儒看到我脸红，拉下哥哥的袖口摇摇头。不一会儿，马车停下了，阿福下了马车，对我们说：“公子，贡院到了。”

丁子儒应了一声，他和哥哥简单地背好箱子，对着我说：“阿福会带你们去我们的住处，不要乱跑，等我们回来。”

我看到他们俩下了马车，向我们告别，我探出头看着府衙门上方挂着“贡院”的牌匾，实在忍不住性子，也下了马车。娘见我这样的举动没有阻止，随即她也下了车，或许是坐得太久脚麻木了。娘站在府衙口没有动，我简单地和他们哥俩交代了一下，就没有再说话。望着他们准备进入考场的背影，我心里感到酸楚。

只见贡院门口有两个差役，他们身穿黑色衣袍头戴赤墨红相间的官帽，腰间别着官刀，威风凛凛的样子。他们仔细检查每个进入考场的考生，工作严肃认真，连飞过的苍蝇都没有放过。大门旁边坐着的人负责登记。

贡院的结构设计，贡院有许多条胡同，每条胡同有一条宽约二米长约三十余米的走廊，走廊一边是墙壁，墙壁围墙是上布满了荆棘以防考生逃跑作用。一边排列着二十多间平顶考舍，每间宽约1.5米，高约2.2米，进深约1.5米；舍内左右有粉白色墙壁，上有瓦顶下铺地砖唯独前方无门无帘；舍内置平板凳一张

无抽屉平板桌一张，每考舍容纳一名考生，对号入座，考官时不时在各个胡同巡逻。

哥哥和子儒顺利通过检查。只见听考试铃声“铛铛”响起，考生整齐有序地进入考场。待他们全部进去时，门口的衙役迅速进入考场，府衙的大门此刻被关闭。我和娘也上了马车，朝住所的方向驶去。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大街上。我撩起纱幔探出头瞧了瞧浚州繁华似锦的街头，难免心生好奇。我扯下娘的衣袖，瞬间有种想下车的冲动。我软磨硬泡地说服娘想下车逛逛。娘下意识摸了摸袖兜，发现出门太仓促忘记带钱袋。我的心瞬间从天堂跌进地狱般，倚靠在犄角旮旯里。

娘见我如此模样，捻起帕子，翘起兰花指捂住嘴唇，发出“噗嗤”笑声。我推开车门，拍下阿福的肩膀。阿福转过头询问道：“小姐，有何事？”

我狡黠地笑道：“阿福，你家公子有没有带钱袋子？我出门太仓促忘记带钱袋子，等他考试回家可否借点？”

阿福宛然如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包绣着青竹图案的荷包，塞入我手里。我接过荷包，嫣然一笑，垫了垫，沉甸甸的里面估摸着足足有十几两碎银在里面。示意想让阿福停下马车时，对面行驶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拦住了我们的路。

我上下打量着那辆马车，似乎跟官道瞧见的那辆一模一样。马车对面驾车的是个长相俊逸，浓眉大眼的男子。瞧他身着玄色劲装，装扮俨然是藏有家底的小伙子。我见他的模样，觉得车厢内估计是皇亲贵胄，惹不起。

经过深思熟虑，我认为在外出门时不必引起麻烦，所以轻声细语地对阿福说：“让他们先过去吧。”

阿福点了点头，扯动马缰绳，向右边移动，走向街巷旁边。对面的马车发出悦耳动听的“叮当叮当”声音。微风吹过窗户旁的纱帘，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俊美线条的轮廓，连接着高挺的鼻梁和冷峻的穿着素色衣袍的人。我还来不及欣赏马车内的真面目，它就慢慢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离我远去了。

马车在几个街头转了几圈，停在了僻静的巷口。阿福跳下车，朝着车门外说：“小姐，我们到了。”

院落的门朝北，门口是一条宽阔的道路，道路上铺满了青砖。房门旁边有两排翠绿的竹子，门的正上方挂着一个写着“梨园”的牌匾，显然院子的主人是个喜欢竹子的人，这也符合子儒的喜好。

院子里的房屋结构是两层的阁楼，外观精美简约，院子很宽敞。右边是一个平顶瓦房，大约有七八平方宽，门是敞开的，可以看到里面摆放整齐的厨具和灶膛，显然是一个厨房。左边摆放着几盆花盆，盆里的花开得格外绚丽多彩。

院子外面附近有一片空旷的绿草地，旁边竖立着几根雕刻精美图案的拴马柱。阿福把马车牵到那里，拿起马缰绳套在拴马柱上。马儿走了半天的路，稍感疲惫，正在悠闲地吃草。

阿福走到我们跟前说：“小姐，夫人和公子吩咐我带你们去城中逛逛可好？”

我与娘亲相视一笑道“好，还是子儒了解我。”

娘见我如此高兴，应了我的要求。在阿福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集市，购买了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然后匆匆赶回家。

接近中午时分，母亲在厨房做好了饭菜，围着桌子等待哥哥和丁子儒回家。我迫不及待地跑到院门口等待他们。

哥哥和丁子儒肩上背着书箱，缓缓地向我走来。我向他们微微挥手，丁子儒看到我在门口迎接他们，取下肩上的书箱随手扔给哥哥。哥哥接过书箱时，眼中闪烁着错愕的神情望着我们俩。但我没有理会，接过哥哥的书箱，匆匆赶回家。

哥哥嘲笑着子儒，模样像极吃了闭门羹。子儒吃了闭门羹后显得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走进院子。阿福迎面拿来盥洗用具和毛巾，丁子儒拿起毛巾简单地擦了擦脸，把毛巾扔进盥洗盆里，然后和我们一起围坐在桌子旁吃饭。

吃饭期间，丁子儒和哥哥互相讨论今天的试题，我和母亲没有插嘴，静静地听着。我看向厨房的方向，发现阿福坐在那里吃饭。我站起身，走向厨房，拉起阿福往客厅走。走到桌子旁，阿福愣愣地看着丁子儒，丁子儒抬头看着我，把阿福拉到饭桌旁边，顺手递给他一把椅子，说道：“阿福，快坐下。”

阿福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身体微微颤抖着，手中的碗也在颤动。我一把按住他，让他坐在凳子上。阿福仿佛凳子上有钉子一样站了起来，我提起脚踢向他的膝盖，阿福疼得瘫坐在凳子上，动弹不得，老老实实地开始吃饭。

哥哥见我这样反常的举动，凑到我身旁小声嘀咕道：“妹妹，今天怎么回事？是谁得罪你了？”

我故作姿态瞄了一眼丁子儒，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与阿福没有什么亲近的关系，不想让他在厨房吃饭。”

丁 子儒没有说话，继续吃饭。哥哥见我问不出所以然，不知何时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玉坠发簪递给了娘。娘见哥哥送给她发簪，愣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碗筷，皱起了眉头，说道：“雨峰，你怎么会想起送我这个？”

哥哥微微一笑，说道：“今天孩儿一眼相中了这款发簪，发现娘平日里没有什么首饰，就买来送给娘。”

娘眼中泛起柔和的光芒，望着哥哥，接过首饰，斜插进头上的发髻，远远看起来非常风韵犹存。她默默地吃着饭，没有说话。说实话娘自从嫁给我爹以来，就没有好好打扮过自己，连陪嫁的那几款首饰都拿来解决家里的急需。爹对娘的这种行为感到愧疚了一段时间，好在爹也努力地从我落地起的书斋生意中赚了些钱，只是把赎回首饰的事给忘记了。

午饭过后，我在庭院里无聊地来回踱步。哥哥和丁子儒早早就进了房间，我小心地推开哥哥的房门，看到他躺在床上小憩。我猜想他可能是因为下午还有考试，所以心里估摸着他还在睡觉，怀里还捧着一本书，躺在床上沉睡着。我轻轻地关上房门，进了自己的房间，也躺在床上发呆。或许是桌上香炉的檀香味让我困倦，我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打起架来。等我醒来时已经过了申时，哥哥他们早早地去贡院赶考了。

我打了个哈欠，推开门，却没有看到娘的踪影。阿福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吓得我连连后退，摸摸自己的胸口说：“阿福，你像个鬼一样吓死人了。”

阿福低头沮丧地说：“小姐，以后我在厨房吃饭就可以了，这样和你一起吃饭不合适。”

我围着阿福转了一圈，说道：“合适不合适，在我家并不像那些大户人家那样讲究繁文缛节。我们乡下粗鄙人家没有主仆之分，更别说是你了。虽然你和子儒一起长大，有主仆之情，但我和他的关系不同，自然不会对你苛刻。”

阿福愣住了，眼眶湿润起来说：“其实少爷家对我非常好，除了不同住之外，他并没有亏待我，反而像对待兄弟一样照顾我。不过，我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我轻轻拍了拍阿福瘦小的肩膀，长叹一声：“这都是爹娘的疼爱。以后不要在厨房吃饭，这样丁子儒会更把你当作亲人对待。至少在这里，没有将军府的规矩来束缚你。”

阿福没有作声，我就默认了他的默许。从那以后，每次吃饭时，阿福都没有躲在厨房里吃饭了。丁子儒也没有站出来说话，只是默默无语地表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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