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吃过了晚饭，大人们正坐着喝茶的时候，云瑶风一样跑出去，又兴高采烈地跑进来说：“哥哥，我们带云迹去看火烧云吧，天空就像是着了火一样，可好看了。”

哲哥哥问我：“云迹，我带你去看火烧云好不好？你在城里，可能是连见都没见过呢。如果肯和我们去，你就点点头。”

我轻轻地点了点，把手递到他的手上任他牵着我往外走。外面的天空，果真是美啊，就像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倒挂在天空中。火球是移动的，所到之处，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它点燃了。

火球的里面，不停地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时而看起来像蛇，像张牙舞爪的小狗，像悠闲的在吃草的小羊，像凶猛无比的大狮子……眨眨眼的功夫，所有的形状都不见了。

这个时候，天空是橘红色的，天空下的人们也是橘红色的。哲哥哥牵着我的手站在我的身边，我看到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种橘色的光晕之中，晚霞把他的整张脸都映照得红彤彤的。

天要暗去的时候，我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父亲母亲他们要回去广州，要把我丢在这个地方了。我哭着，一路往回跑，跑着跑着就摔跤了。

明明知道大人有意支开我，明明知道父母亲是在心里计划筹谋，要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来，我却还那么不识好歹地想要跑回去。这一别，父母亲至少三年五载都不会来看我了吧。于是，我哭着跑着去追。

“云迹，慢一点，你会摔跤的。”哲哥哥在身后追了上来。我一路跑出去已经有一点距离了，车子早就没有了踪影。

芬姨抱起我往回走，温柔地安慰我说：“云迹不哭了，要不了多久，你一定会适应这里的，云哲和云瑶与你年龄相仿，很快就适应了。”

适应？这三年，母亲不停地把我托管给不同的人家，也有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可是这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他们要欺负我，还是会欺负我。

面对我的哭闹，芬姨有点为难。她抱着我，一边往一个大盆子里放水，往里面滴了几滴像是油一样的东西，往里面放小鸭子玩具。

洗了澡，芬姨替我吹干头发，又冲好奶递到我手上，抱着奶瓶吸了几口，吸着吸着就睡了。可是，她一抱起我放在床上，听到她关灯的声音，我又醒了。

面对一间漆黑的房间，我再次吓得尖叫着大哭。因为一黑，我就会想起小婶的女儿把我塞进大箱子里。那一夜，是我永远也无法摆脱的阴影。

我的哭声惊动了庄家的所有人，庄叔，芬姨，哲哥哥和云瑶，大家慌慌张张地跑来。打开了灯，我紧缩在床边的一角，手上紧紧握着哲哥哥哄我吃饭给的那个玻璃球。

芬姨抱起我，抱到她的房间去睡，一关了灯，我又惊悚大哭。因为无法表达，大家都不知道我哭闹不止的原因。

“母亲，我猜想云迹是不是怕黑？因为我发现一关了灯她才开始哭的。要不，您把她抱去我床上睡吧，我房间有小夜灯，而且我也能照料她。父母亲辛苦，云哲愿意分担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五岁的哲哥哥，稚声稚气地说。他的脸上，有着与这个年龄一点也不相衬的听话懂事。

六、

芬姨把我抱到哲哥哥的床上，我紧紧地盯着那个灯，生怕下一秒，所有的人都离开了，灯就会熄灭了，又只剩下我在漆黑的房间。

“云迹，你先把玻璃球给哲哥哥替你保管，等明天再还给你，拿着睡，怕压碎了玻璃会割到你，会流血受伤的。”边说着，哲哥哥已经开始用力去掰开我紧紧握在手里的玻璃球。

他正要转身，我本能地抓住他的衣角，用渴望的眼神向他求助。我只是哑了，不能说话，可我的心智还是正常的。刚才他说的话我都听得懂，我知道现在我睡在他的床上，他说要替芬姨照料我，他是我可以依赖的人。

面对我的反应，他心领神会地懂了。他没有半点犹豫就在我的身边躺下来，有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只开一盏小夜灯我都没有再哭，而是紧紧地靠在他的身边。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哲哥哥，借着小夜灯幽幽的光，我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睡在身边的这个小男孩。他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在动，他灵动的大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辰，又像是凝结了清晨的所有露水，我闻到他的身上有橘子一样的香味。

“云迹不怕，哲哥哥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我保证一直握着你的手到天亮都不松开，你尽管放心睡。”他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孩子，说话都还稚气未除，却像个大人一样用另外一只手摸着我的头，一遍又一遍地带给我安慰。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哲哥哥一直摸着我的头给我讲故事，又握着我的手紧紧的。这是我自出生以来感到最有安全感的一次，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听着听着我就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来庄家的第一天晚上，因为有哲哥哥的陪伴，我睡了有史以来最安稳最香甜的一觉。尝到了有人陪伴的甜头之后，也就是从这一天起，直到大学，我都是和哲哥哥睡的。

哲哥哥牵我起身，又给我穿上小拖鞋，带我去洗漱后牵着我的手从二楼下来，芬姨已经做好早餐摆上桌了。玉米花生和包子绿豆粥，她还给每个孩子蒸了一碗鸡蛋羹，说每天都要吃一个鸡蛋保证成长所需要的营养。

见了鸡蛋羹，我又本性难移，伸手就要往碗里抓，哲哥哥拦住我，端起了碗，又像昨天晚上一样一勺一勺地喂我。

“云哲像个小大人了，昨晚母亲偷偷来看过三次，你都把云迹哄得好好的睡，还盖着小被子，还好你会哄，我都好担心云迹刚来不习惯，要哭闹一个晚上呢。”芳姨边摆着碗筷，边用赞许的目光看向哲哥哥。

“母亲不是说，您与玉姨说好，为我和云迹指了娃娃亲吗？那云迹就是我以后的妻子了，自然是要照顾得无微不至的。这娃娃亲，总是作数的吧？”哲哥哥稚气十足地说。

芬姨愣了愣，端详了我好一阵，然后叹了叹气说：“作数，当然是作数的，唉，希望老天爷保佑，让云迹也学会说话吧，太可怜了。”

“才几岁大呢，何必愁这些？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好歹我也是个小学的校长，看过的学生不计其数，我相信云迹一定会说话的。看她的眼神，像是受过什么伤害，可能是心理阴影造成的失语，如果能找到病因，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庄叔有着职业的释然的分析能力。

当然了，那时候他们的谈话，甚至芬姨的担忧，我都不懂，只是乖巧地一次次张开嘴等哲哥哥喂。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每天早上的鸡蛋羹，每餐的饭，都是哲哥哥喂我吃的。

小说《我的时光，我的爱》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