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可对于一心离开伤心之地的卢正来说，下山比上山容易多了。

到了山脚的候车站，卢正都被自己蠢笑了。

“上下山都花八十买了一肚子气，别说，你他娘还真是个人才！”

旅游大巴很快到来，卢正特意等到最后才上车，他不喜欢那种人挤人的感觉。

可慢悠悠上了车，他才想起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钱包似乎清零了……

他严肃看了看一眼就知道不好惹的司机大哥，又看了看票价二十的字样。

略微犹豫后，他又退到车门处，探出头，仰望夏季末热情依旧的太阳公公。

“走回去的话，轻则脱皮，重则丢命……”

卢正收回脑袋，立马就和一脸不耐烦的司机大哥对上了视线。

司机大哥皱着眉头喝道:“要么刷卡，要么投币，要么滚蛋，看什么看？”

卢某思考了两秒，反手从背包里摸出了那卷艺术品，一脸诚恳。

“师傅，我用这八十买来的艺术品抵消这二十块的车费怎么样？”

怕说服力不够，他又补充道:“摆明了便宜你！”

司机大哥愣了片刻，在司机守则的约束下总算没动手，挤出个笑脸应道:“你说呢？”

卢正干笑着挠了挠头，就准备下车步行。

就在这一刻，两根洁白的手指夹着一张百元大钞杵到了他眼前。

“麻烦你快一点，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

这个女声听起来高傲清冷，也带有一丝烦躁。

卢正微微后退，扭头看去，发现是一名与自己齐高的女人向自己伸出了援手。

女人头顶太阳帽，帽檐压低，墨镜、口罩遮住了大半的脸庞，瞧不见长相。

但在此刻的卢正心里，她就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人！

“谢谢，”卢正反应过来，连忙接过纸币道谢。

车票钱一付，车子立马启动。

卢正抓着扶杆摇摇晃晃走到车辆中间时，女子正抱手欣赏着窗外风景。

即便瞧不见面容，可在旁人眼中，那白皙玉颈也不失为一道风景。

就这十几步间，卢正发现好几道假装不经意投向这边的视线。

他停步于此，不是为了顺杆子往上爬，而是想要再次道谢，以及归还剩余的钱。

“多谢姐姐，这是找零的钱，还请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其他的钱我一回家转给您。”

女人恍若未闻，依旧偏着头，在风景里看风景。

她旁边坐着一位颇为精壮的男人，带着墨镜，穿着背心，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正闷头玩着手机游戏。

“姐姐？”卢正以为这姐姐可能是噪音太大没听见，再一次低声呼唤。

可女人仍是无动于衷，反而旁边的男人抬起了头看向卢正，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没事兄弟，这点钱拿去买包烟抽，算我请。”

男人揉完眼睛发现卢正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顿时咳嗽般笑出声来。

“放心兄弟，她是我女朋友，我说话也算数，找座位坐着吧。”

说完男人便低下头，自顾自玩起了游戏。

“好。”

卢正愕然应了一声，到最后一排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这是剩下的位置里面为仅有的靠窗座位了。

而且最后一排与前排座椅间的距离很宽，双腿平伸都还有富余，空间充足。

看着窗外山川景色，卢正心中不由一阵感慨，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但为啥又是八十……”

“八十、八十、八十！”他想着想着，忽然大笑两声，用头撞前排座椅，状若疯癫。

一想到被“菩萨”坑完又被“佛祖”坑，顿时悲从中来，流下了两滴倔强的泪水……

在前排打瞌睡的大哥被他吵醒，扭转身子趴在椅背上。

见这架势，卢正还以为大哥被吵醒正在气头上想要动粗，就要认错道歉。

可大哥却操着一口流利川渝方言亲切问候道:“城头车是巴适，但也没得必要感动哭塞？”

大眼瞪小眼，一个面露不解，一个满脸懵逼……

僵持片刻后，两人放弃了眼神交流，回归普通话之上。

“你好，卢长命，长命百岁的长命！”

“您好，卢正，堂堂正正的正！”

“哟，本家啊……”

就这样，两位姓卢的本家一见如故，越聊越投机。

为了方便聊天，卢长命更是舍弃了原来的座位，坐到卢正身边。

两人从天文地理聊到美女八卦，从游戏又到哪个牌子的辣条更好吃，话题无规则四方横跳。

他们甚至还认真讨论起了未来人类要是向外星球移民，要不要带点老家的土。

最后卢长命说服了卢正，“带点土撒在自己的骨灰盒里，至少能有点家乡的气息。”

男人之间的聊天就是这样，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担忧山河社稷，开心又忧愁。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转眼间就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

此刻，两位本家的兄弟勾肩搭背的唱起了儿歌。

“我来起头，配合要默契一点啊，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

卢正脑海中忽然莫名响起一阵嘈杂声音，不自觉张口述说。

“有一群偷树贼。”

“他们……”

“有电棍和油锯。”

“他们……”

“戴着口罩和头盔。”

“他们自由自在……”卢长命沉醉在自己的节奏里，忽然发觉歌词不对。

他一转头，便发现卢正捂着脑袋用力摇头了摇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晕车？我喊师傅停车休息一下吧！”

卢正空出之手拉住他，表示不用麻烦。

他此刻感觉世界在离他而去，眼中一切都在颠倒。

下一刻，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将他淹没，连眨眼皮都费劲。

呼啸的风声、车轮滚动声、乘客私语声、山鸟展喉高歌声等各种声音杂乱无序在耳中绽放，将他脑海搅成一团浆糊。

就这样过了十来分钟，一直平稳行驶大巴车却突然一个急停。

急停之下，安全带骤然绷直，乘客们措不及防下吓得不轻，埋怨声顿时四起。

“出什么事了？”

“你这司机怎么搞的，我要投诉你！”

“车上有老人呢，能不能注意一点，出了问题你能负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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