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又被噎了一噎，只觉得今日的陛下古怪得很，似乎有意跟他叫板，将什么气撒在他身上一样，句句顶着他的话来说，就好似……就好似昨夜的气还未彻底消散，这会子记仇要报复他呢。

丞相都说不出话了，身后的文官们更是不敢吭声，一个个噤若寒蝉，都盯着丞相瞧。

倒是一旁的许将军先笑出声。

像是一时没把控住的一声轻笑在丞相耳边炸开，惹得本就不怎么高兴的丞相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这一声自然也没能瞒得住上头的萧尧，“许爱卿笑什么呢这样高兴？可是已经想到了什么好法子，可以使匈奴不攻自破？”

没想到这祸水还能往自己身上引，许将军也跟着愣了愣，眨了眨眼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被点名了，“陛下恕罪，臣……臣没有想到这样的好法子。”

“没有想到法子还敢笑？”萧尧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竟起身勃然大怒，“朝廷怎么养了你们这一群酒囊饭袋，就知道吵吵吵，聒噪个没完没了的，正经法子一个都想不出来，都过了一夜了，你们竟然还没商量好对策，要出兵可以，朕没说不行，可怎么出，什么时候出，谁来领兵，你们至今都没有个定数，就敢在朕面前有本启奏有本启奏，启奏个什么东西！”

他这一怒惹得百官震惊，忙齐刷刷跪下，“陛下息怒，臣等无能！”

“你们还知道自己无能？”萧尧的怒气并不因为他们的求饶而平息半分，站在九龙台阶上似乎还影响了他的发挥，青年竟一步一步从上头走下来，先往文官那边走去，点了点丞相身后的一人，“听闻你家中小妾的弟弟错手打死了一个人，你逼着京兆尹将此事压下来了？”

被点的人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叩头请罪，“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萧尧似乎没有打算就这么惩罚他，点了这一个又去点下一个，“听说你为了扩建你在京郊的别院，抢了人家的贫民的屋子？”

“陛下饶命，臣知罪！”

“听说你收了三百两银子，向礼部举荐了一个大字不识的东西，强行将人塞到礼部当了个小官？”

“陛下……”

“饶命”二字还未说出口，萧尧已经大手一挥，唤来锦衣卫，“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朕拖下去打死！没用的废物，就知道给朕惹是生非，杀人这种事情还敢包庇，强占房屋买卖官职你们都敢做，是不是下回就该往朕的饭菜里下鹤顶红了？”

“臣等不敢！”被萧尧这么吓了吓，百官们哪里还敢抬头，只得俯首贴地，一个劲喊着陛下息怒。

萧尧已然没了继续上朝的心思，甩下一句，“明日早朝若是你们还不能拿出对策来，就全都给朕滚回乡下种田去，要是还敢有人在朕面前吵吵嚷嚷的尽管试试，散朝！”

龙袍一甩，年轻的帝王径直从百官身边走过去，大步走出金銮殿。

没有人敢出声，大殿内安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李琦倒是快步追了上去，身后是忽然起身跟上来的宋百里。

宋百里跟萧尧是自小一块长大，对他简直不能太了解。

陛下这样大怒，除了这群官员都是废物之外，怕是有别的理由。

好在萧尧走得不快，出了金銮殿也没有坐轿子，倒是让宋百里很快追上，“陛下，陛下！陛下等等臣啊！”

萧尧心情不好，没有搭理他一下的心思。

宋百里也不介意，小跑着追赶上，跟在他身后抖开扇子给他扇风，“陛下息怒啊，何苦为了这些人伤了自己的龙体。”

“有话就说。”萧尧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宋百里笑嘻嘻，挤开伺候在一旁的李琦，往萧尧身边凑了凑，“陛下从前就知道他们草菅人命强占房屋买卖官职，只是从前不计较，今日为何忽然翻出来说？”

“朕何曾说过不计较的话来了？”萧尧的口吻依旧那么恶劣，压根没给宋百里一个好脸色，“从前不想管，是希望他们可以自己改过，如今越来越放肆，朕当然要管。”

“怕是不止吧？”宋百里还是嬉皮笑脸的，扇子一直追着给萧尧扇风，“这些人都是栋梁之才，陛下从前舍不得将他们打死，总想着给点面子，给点希望，若非今日一时气急，陛下怕是很快就会秘密宣召他们入太极宫，悄悄将此事解决，对么？”

萧尧转眼望了望他手里的扇子，好心提醒道，“现在才二月份。”

用不着扇子，这么冷的天！

宋百里手上动作不停，“臣知道，可陛下火气这么大，自然是该扇一扇去去火不是？”

李琦看着他这副骑在老虎脑袋顶上拔虎毛的举措，心中默默哀嚎一声，我的宋大人哟，您哪里是给陛下去去火呢，您这不是摆明了煽风点火么？

陛下本来就不高兴，您还嬉皮笑脸往他面前凑，可不是找死呢。

可李琦实在是低估了小啊哟对这个发小的容忍度，他不仅什么都没说，还默认了宋百里这个做法，任由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扇风，“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

宋百里见他终于愿意跟自己讨论正事，这才收敛了几分嬉笑模样，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可是还为了明月姑娘的事情发愁呢？陛下往日不是这种不能把控自己心情的人，今日忽然龙颜大怒，怕是朝野震惊，对陛下的声名也有所影响。”

提到明月，萧尧沉默了许久。

他自然知道自己今日这一番作为会引起什么后果，文武百官人人自危是肯定了，就怕有哪个想不开的当真以为自己没本事才惹得皇帝大怒，到时候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怕是得请父皇回来才能收拾残局。

“陛下一向温和待下，今日这番发作实在是……”宋百里欲言又止，索性不再继续往下说这个话题，转而问起明月来，“陛下还没同明月姑娘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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