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是开着的，我偶尔能看到来往的下人，他们的目光都落在房间里。

有阵子，奚听爱上了唱小曲儿，写着写着就哼了起来，她唱歌其实不好听，但应该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唱的很陶醉，但总是找不着调，有些笨拙的可爱感。

她哼很多首曲子，少女声音清脆，像是明媚春光里那朵被风微微吹动的花。

有阵子，她开始做行侠仗义的梦，拉着我跟着奚苍奚召的师傅学功夫，她的两位兄长嘲笑她，她就哭，奚苍他们只能舔着脸去哄她。她惯会偷懒耍滑，蹲马步时偷工减料，还偷偷冲我吐舌头，大家都看见了，也都当做没看见。

她不喜欢练武，后来也就不练了，每天待在一旁看着我们三人。

有阵子，她喜欢漂亮衣服和漂亮首饰，用自己攒下的零花钱去小摊上买那些劣质的胭脂，晚上偷偷在房间里擦，第二天早上起来脸肿的像个猪头。奚召气的抡起棍子就去把那黑心摊贩的摊子砸了。

我去看她，她捂着脸说难看，让我回去。

有阵子，她开始看各种杂书，她问我江南是什么样子，问我大漠是什么样子，又问我雪山是什么样子。我放下笔，同她讲述江南的风光，同她讲雪山，讲大漠，即使有些地方我也没去过。

她听得如痴如醉，问我：“我们什么时候能去那些地方玩儿啊？”

再多的年份，也经不起这么有阵子有阵子的耗。

明明她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可我却不曾发现她到底是哪一天长到这么大的。

不知不觉的，奚听就变成了一个大姑娘，笑起来眉眼弯弯，虽然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去，但已经有人家私下来探口风了。

奚听大了之后，规矩就变得严了起来，我们不再经常见面，只偶尔，她还是会偷偷来找自己，带上几本我早就已经看过的书送给我，或者带上一些实际上我并不喜欢的点心。

她还是喜欢朝我撒娇，我并不拒绝她。每到这时她都会很开心，捂着嘴偷偷地笑，她的笑声被自己压得很低，怕被别人听见。

她又问我：“我们什么时候去江南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希冀又认真。

我垂眸，不去看她：“你可以去问问夫人。”

“俞程，”她叫我的名字，语气执拗：“你抬头。”

我抬起头。

她看着我，眼眸亮晶晶的，我仿佛要被这样的目光灼伤。“你不想跟我一起去江南吗？”

我只是笑笑：“你该回去了。”

少女清澈的眸子一下子变得暗淡下来，她抿了抿嘴，起身，离去。

那天她穿了很漂亮的裙子，裙摆很长，行走间带动了桌架，桌子上的花瓶掉了下来，碎裂成片。

那之后不久，奚丞相把我叫去了他的书房。

他语气热络，叫着我的名字，问我这些年有没有哪里不习惯。

听听，你听听，这些年。

我笑着说没有。

奚丞相又问了一些其他的，课业，日常，包括和奚苍奚召的相处，当然，还有奚听，然后他问我：“你觉得你奚听妹妹如何？”

我有些不知所措：“自然是好的。”

奚丞相笑：“那我将她许配给你如何？”

我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抬眸看他，他脸上还挂着笑：“你祖父是我老师，我同你父亲也是至交好友，你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样想来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他停顿一下，看我，带了些上位者的威势：“你说呢？”

我心头一梗，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我答应。

奚丞相的声音在我脑海盘旋，让我想起很久之前，他和树下在水廊后面的细碎低语。

我弯腰，行了个大礼：“多谢伯父抬爱。但，劳请伯父收回成命。”

“怎么？”奚丞相说：“你觉得我的听儿配不上你？”

“不。”我起身：“是俞程配不上奚听妹妹。”

“俞家学生俞程，自幼父母双亡，赖伯父伯母心善，养我成人，但我一无钱财，二无功名，亦不愿奚听妹妹跟着我受委屈——”

我的话没有说完，奚听打断了我，她从屏风后冲出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奚夫人。

她眼眶红彤彤的，声音也有些颤，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样的表情，也从来没有听过她这么没底气的声音，她叫我的名字，央求的说：“我不委屈。”

我只看了她那么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你听到了吧，”奚丞相声音平稳：“听儿，不是为父不愿意。”

奚听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的转身出了门。

我抬头看奚丞相，奚丞相也看着我。

那天晚上奚听来找我，夜很黑，我们相对而立，沉默良久。

她的眼眶还是红的，不知道哭了多久，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就那么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疼。

半晌，我开口，还是那句：“你该回去了。”

我已经不记得这句话我同她说过多少遍。

她伸手来抓我的手臂，被我避开。

“俞程哥哥，”她开口叫我的名字，声音很小，很细，还带着哭腔：“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她说：“我想嫁给你。”

我听见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破裂，随即是汩汩流动的声音。

风很轻，吹到我的脸上，带来花的香气。

我想拒绝她，却不知怎么开口，我听见自己内心争吵的声音。

然后她踮起脚，伸手抱住了我。

她哽咽：“俞程哥哥......”

十六岁的我被打败，我伸出手，环抱住她。

小说《投胎后，全世界都是我的替身！》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