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来到位于咸阳城北的坟岗。
他四处寻觅合适的安葬位置,最后选在了一棵松树下。
松树枝繁叶茂,有它作伴,想必伯仁也不会孤单。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不懈努力,方源终于挖好了能够埋葬伯仁的大坑。
他累的瘫倒在地。
前世他的身子骨就不算多硬朗,这辈子的方源也是个执笔的文官。
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方源的身上掉了下来。
方源扭头去看,那是一本书。
书面的封皮上写着《演员的自我修养》,作者是戏剧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这本书是方源最喜欢的著作,前世还在横店当群演时,基本每晚都要反复翻看。
就算白天演戏的时候,也喜欢揣在身上随身携带。
没想到穿越后,竟然把这本书也一起带来了。
方源捡起书,摩挲着微卷的书皮,又看了眼静静躺在大坑中的孙伯仁。
他俯下身子把书放在了孙伯仁的身旁。
“我没什么钱,也没能力帮你风光大葬。这本书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就送给你当诀别礼吧。”
埋葬好孙伯仁后,方源又从地上捡了块木头,用小刀切出一块四四方方的木牌。
刻好了字后,方源将它插在了孙伯仁的坟头。
——挚友孙伯仁之墓。
“虽然圣念说你们很快就会入轮回。但我也没死过,不清楚你在那头投胎要不要排队摇号什么的。你要是还在排队呢,平时想吃点什么就给我托梦,逢年过节我会给你捎来的。”
方源絮絮叨叨的冲着孙伯仁的坟茔嘟囔了一阵。
直到确认自己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他才转身离开了坟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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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咸阳城中,东陵侯府。
东陵侯坐在樟木座椅上,即便香樟木散发的凝神香气都无法安抚他心中的狂躁。
他的侧首坐着一位束发黑袍的青年人。
青年人捧起紫砂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称赞道:“若是论起茶水的滋味儿,国君那里的茶叶也比不上侯爷府中啊。”
东陵侯面色阴翳:“萧先生大半夜造访,就是为了来嘲笑本侯的吗?”
“嘲笑?哈哈,侯爷说笑了。自函谷关以西,侯爷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秦王也是对您言听计从。萧某何德何能,居然敢嘲笑侯爷?”
“秦王对我言听计从?”
东陵侯压抑怒火,沉声道:“若真是对我言听计从,她怎么会放过方源?亲自来到法场释放方源,这摆明了就是给我难堪!”
萧姓青年人轻轻一笑,端起茶杯吹了吹滚烫的茶水。
“看来侯爷现在的处境很不妙呀。”
“萧君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身为商君阁话事人之一,今日来见我到底是何居心?”
萧君泽知道东陵侯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他放下茶杯眯眼笑道:“君泽此来,当然是为了帮侯爷解忧了。侯爷是与我商君阁关系密切的合作伙伴,侯爷有难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东陵侯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露出了一丝笑容。
“方源的出现,会阻挡法家在秦国的发展势头。商君阁能意识到这一点,让本侯很欣慰。在除掉方源这个课题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萧君泽微笑点头:“关于如何对付方源,阁中已有定策。只不过在某些环节上,还需要侯爷行个方便。”
东陵侯当即应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萧先生尽管开口。但是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萧先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侯爷请讲。”
“当初我答应商君阁,将廷尉的职务交给商君阁的修行者担当。只不过贵阁派出的人选让我很不满意。段雄此人畏首畏尾难成大器,实在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今日法场之上,段雄的无能让东陵侯倍感恼怒。
如果不是他办事不力,方源很可能早已命丧法场。
而且,段雄在朝中的立场也十分模糊,并没有像东陵侯想象中那样无条件向他靠拢。
眼下方源的身份特殊,不能立刻除去。
但一个段雄,东陵侯还是不放在眼中的。
萧君泽考虑了一番便答应了东陵侯的请求。
“既然侯爷不满意,那便将段雄换下。正好最近阁中出了一名新锐,可以把他放到廷尉的位置上锻炼几年。”
“哦?商君阁最近又有后起之秀?能得萧先生如此赞誉,看来这个小弟子定是前途无量。只是不知他与方源比起来如何。”
萧君泽听了,轻轻一笑:“二者相比,方源略逊一筹。”
“先生此话当真?”东陵侯眉头一颤,倒吸一口凉气。
方源得到儒家圣音赐福,今后修习儒家的效率一日千里无往不利。只要给他时间成长,今后最少也是个儒家半圣。
如果方源都略逊一筹的话,那商君阁的那一位弟子,岂不是有亚圣之姿?
萧君泽微微点头:“如果单论资质,就算我派先祖都比不上他。”
东陵侯听了这话,有些心神不宁。
商君阁乃是秦国法家第一派,开山祖师商鞅曾经主政秦国,并借助在秦国推行的新法,得证大道,成就法家大圣。
如果萧君泽所言不虚,那这人岂不是比起商鞅还要厉害?
如今的商君阁都让他头疼不已了,要是再加上一位亚圣……
这未来的秦国,到底是他东陵侯的秦国,还是商君阁的秦国呢?
“侯爷为何不语?”
“啊!许是今日淋了雨受了些风寒,所以老是打瞌睡。”
“那我便不打扰了,侯爷便早些休息吧。”萧君泽将一封信放在东陵侯手边:“需要侯爷办的事,我都已经写在上面了。”
“我送萧先生。”
“侯爷客气。”
萧君泽并未给东陵侯送别的机会。
他袖子一挥,整个人便化作一沓散乱的书页。
风儿一吹,书页随风飘出窗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东陵侯深吸一口气,握着樟木扶手的手掌又紧了几分。
“数月不见,萧君泽的修为又有精进……”
东陵侯看向那封手边的信,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封信里潜藏着巨大的危机。
要打开吗?
烛光摇曳,照出东陵侯晃动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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