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正是刘雄。

寺庙住持普度大师似乎并不意外刘雄会率先表态，带有谢意看向刘雄，诵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徐县令闻听有人带头亦是大喜，急忙道：“如此就先谢过刘员外了，等这雨灾停了，我必当上书替刘员外表功请赏！”

其他几个大户最初还恼刘雄带头装好人，可闻听县令愿意上书表功，心中不免动了心思，随即有人附和表示愿意将粮食拿出来。

陆续有人表态后，余下的几个铁公鸡也不得不拔毛，不多时齐声响应。

搞定这些大户，徐县令心中巨石落了地，随即委派水性好的人手前往邻近城镇求援。

待一切安顿就绪，徐县令才缓步来到屋檐下，仰望阴云密布落雨不止的天空，心里默祷，老天啊，停雨吧！再不停雨，真的要死人了！！！

可惜老天并未听到徐县令心中呐喊，近半个月来依旧每日阴雨不断，山下积水不降反升，彻底将此山孤立。

县令派出去求援的人半月来无一人有回音，仿佛都失去了踪影，而围拢在寺庙周围的百姓们也几近断粮，就连那些大户也不得不减少吃食，从每天三顿饭减至两顿，到最后几天只能每日一餐。

刘府亦是如此，即便刘雄将食物大多给了花柳让其补养身体，可花柳的身形还是日渐消瘦下去。这样下去，不行啊！

眼见情势愈发危急，县令不得不再召集几个大户和寺庙住持协商对策，一致通过了刘雄的提议：带着年轻有力的男丁，冒雨围山打猎！

徐县令忍不住偷眼去看寺庙主持。

此时的寺庙住持普度大师，轻叹一声，闭上佛眼，口念佛经，只是，却没有说出反对之言，显然已默许了这种杀生的行为。

虽说此地乃是佛门清净之地，怎可轻谈杀生，但总不能让人活活饿死啊，如此岂不是另外一种杀生？

待到众人散去，普度大师仰望寺庙外的山林。

“万法自然，自有命数，众生皆苦……然，我终也是破了杀戒……”

刘雄作为河东城内少有的七阶高手，自然首当其冲成为外出打猎的领头人，集结五六十精壮男丁，在众多百姓期盼的目光中，刘雄领着这五六十人披着蓑衣，冒雨走出山门。

无需鼓舞士气，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他们打不到猎物，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有人不断饿死！

大雨磅礴！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清晨至正午，又从正午至黄昏，直至天色渐暗，县令一次次走到寺庙门口向远处张望，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天色彻底暗下来后，县令方才听到外面一阵骚动，紧接着就听到有人欢呼：“他们回来了！他们打猎回来了！”

县令闻言大喜，用舌头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急忙跑出去相迎，果见得刘雄等人扛着些动物的尸体回到寺庙，这些动物的尸骸中，有鹿，有兔子，有山羊，甚至还有狼！

狼？县令看到狼的尸体先是一惊，这才留意到，刘雄身后不少人身上都挂了彩，而且对比外出时的人数，回来的人数量上明显少了几个。

即便回来的人，脸上也无满载而归的喜悦之情，尽皆面色凝重，眉宇间悲伤之意甚浓。

“怎么回事？”

面对徐县令的急切询问，有人哽咽回话：“今天出去打猎，一开始还算一帆风顺，却不料中途遇到了狼群，那狼群怕也是多日未曾进食，闻到我们猎物身上的荤腥，就发了疯似的向我们扑来，我们只得和这群野狼搏斗，可，可好多人还是死在了这些畜生身上……”

“好在，好在有刘员外！刘员外一个人就搏杀了八、九头饿狼，在刘员外的带领下，我们杀退了那群饿狼。收敛了死去兄弟的尸身，这才回来……”

“这……哎！怎么闹成这样！”

此时刘雄扔下身上扛着的三头狼身，想起那些死去的男丁，叹息一声：“别说了，快生火做饭吧！”

今日这一场恶战，刘雄的神勇表现彻底征服了那几十名男丁，闻听刘雄发言，众人虽是难过，但无不听命而去。

在寺庙周围少数家庭的悲泣声中，其余人开始剥皮、生火、烧锅，没多大一会，浓郁的肉香就在这佛家之地的寺庙周围飘起，百姓们大快朵颐的吃着，啃着，喝着锅中肉汤，就连那些哭泣声也被掩盖了下去。

刘雄特意挑了几块好肉送到花柳这里，看着花柳吃完，才前往县令处商议接下来几日的方案。

到了地方刘雄才发现，在百姓都在吃肉之时，这寺庙中的僧人们却都未曾进食，只是煮些野菜勉强填腹。

“普度大师，都这个时候了，你们就不要再讲什么清规戒条了，吃点吧！”刘雄关怀道。

寺庙住持普度大师已有些土色的脸上露出慈笑：“戒条不能破啊……”

刘雄还待再劝，一边徐县令轻叹一声拦住刘雄：“刘员外，你来之前我已经劝了普度大师好一会了，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咱们都在寺庙里杀生煮肉了，这戒律早就破了，可他就是不听啊。”

普度大师抚须而笑，终究没有言语。

刘雄无奈，只能和县令商议明日之计，今日所猎之物虽多，但架不住几百人去吃，最多两日就吃光了，所以这打猎不能停，另外前往其他城镇求援之事，恐怕还得再派几个人前往。

一夜无话，在县令第二批求援之人出发之时，刘雄再一次带着打猎的队伍离开寺庙。

时间转瞬，转眼又是一周，县令派出去求援的人又一次没了音信，而刘雄这边，每日所能猎到的猎物也越来越少，以至于最后几天每日所打到的猎物根本就不够当日众百姓的口食。

寺庙周围的草木都被百姓给拔了出来囫囵果腹，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会下水的也都开始下水捉鱼，但在暴雨之下也是收获颇微。

饥饿，折磨着寺庙周围所有的人。

百姓们都在忍受着饥饿之苦，大家自然也就没留意到，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那群僧人出来活动了。

在寺庙的偏殿里，蒲团上坐着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僧，多日未曾进食已经让他瘦如枯骨，原本超然脱尘的白发和白须，此刻也因严重的营养不良变得有些虚黄，眼窝深陷中，那双眼眸愈发的无神。

老僧并未朝着佛像而坐，反而如佛像般，面朝殿门坐禅，透过门缝朦胧中看着外面未能停歇的雨水以及隐约可见枯瘦的百姓身影。

“我佛慈悲……”

老僧再一次默声吟诵着整篇《大悲咒》，只是眼眸中的色彩越来越暗淡，当经文的最后一个字结束，老僧的头颅低了下去，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任何光彩……

打猎的第九天，刘雄一行人带着仅有的两头鹿回到寺庙，却并未看到每日在寺庙门口相迎的县令，就连周围百姓的表情，也隐隐带有一丝悲伤，甚至寺庙周围隐隐不少哭声。

察觉不对，刘雄询问百姓：“怎么了？”

那百姓叹息了一声：“普度大师他……”

刘雄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一惊，这才意识到，这几日和那寺庙住持相见的次数的确少了许多，前次偶然得见，普度大师确已是饿脱相的样子。

扔下猎物，刘雄加快脚步来到寺庙正殿，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扑着白布的木板，木板上隐约露出一个人形。寺庙中的十几个僧人各个悲痛欲绝，哽咽的诵经声此起彼伏。

徐县令看到刘雄进屋，擦拭了下微红的眼圈：“刘员外，普度大师……圆寂了……”

刘雄叹息，朝普度大师重重施了一礼：“大师啊，为了那清规戒律，舍去自己的性命，值吗？”

哪知此话一出，却让一旁哭红了双眼的僧人突然停止了诵经，一僧悲痛道：“刘施主！我家主持哪里是为了守那清规戒律，他是不忍百姓挨饿，所以才不愿意与百姓分食啊！”

正所谓：

为活命百姓齐围猎，破戒规寺庙飘肉香。

出家人诳语骗众生，“守清规”普度终圆寂。

小说《乱世群雄》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