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棠梨的时候，盛屿阔告诉她青女在她体内，她必须受死。她问，“什么是青女呀？”

一个问题，堵得盛屿阔说不出话来。她连什么是青女都不知道，却要为此而死。

“青女就是恶魔，她能招来旱灾，若是不除，你们花月便会化作万里黄沙，民不聊生。”

“杀了我，就能拯救花月？”

“杀了你，我就能将青女捉住，带回南海镇压，你的国家自然没事。”

“不杀我，你捉不住她吗？”

又把盛屿阔问住了。

“她和你已经融为一体了，不杀你，捉不住她。”

棠梨眼一闭，笑着道，“那你杀吧。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为花月死，我愿意。”

盛屿阔拔出长剑，指着她的胸膛，“那你有没有什么遗言？”

“嗯。”棠梨认真思考了一下，道，“我下辈子，想活得长一点。”

盛屿阔怔住了。眼前这个小女娃，估摸着只有十来岁，他堂堂第一武神，却要对一个十几岁的娃娃下手，一时之间，盛屿阔怀疑帝君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你今年几岁？”

“还差三天，就十二啦。”

还不到十二岁，这叫他如何下手。盛屿阔犹豫的时候，国君带着卫兵赶到了。国君和国母双双跪在他面前。

“天神，您饶了小女吧。我们不知道什么青女，也不知她为何会找上我女儿，她就是个小姑娘，还什么都不懂。您要杀，就杀我吧。”国母不停地给他磕头，盛屿阔左右为难。

“天神，恕我夫妻多有冒犯，您能不能多宽限三年。我女儿已经是天女了，三年后的花朝节，她便会扮作花神的模样去献祭。她活不长的，您就可怜可怜这孩子吧，我们夫妻俩，只有这么一个丫头。她的命已经够苦了。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天神，您且让她多活三年吧。”

盛屿阔终究是下不去手，放了小丫头一马。可事后的每一天，都在纠结，“要不提前动手算了，反正也是个短命的。多活几年又能怎样。”

小丫头却不怕死，每次盛屿阔对她拔剑相向，她都紧闭双眼，嘴角带笑。

“你都要死了，笑什么。”

“我听说笑着死，比较好看。我想死得好看一点儿。”

“小小年纪，竟如此爱美。你该庆幸我把你杀死，要等你跳下百尺高的云台，摔也得摔成肉泥，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一块，死相极难看。”

小公主却不怕，仍旧笑着，“我母后说，背对着云台跳下去，就不会很难看。我父王也说，我是要献给花神的，花神爱美，太丑的他不要，我不会死得很难看的。”

盛屿阔对此嗤之以鼻，“缺心眼儿。莫说是你，就算再来一百个姑娘，和你一起跳下去，花神也一个都不会要。神官，是不会要凡人的，我们既不要你的命，也不需要你们献祭。神要的，是人的虔诚。”

小公主闻言睁开了眼，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盛屿阔被这眼神看得怔住了，心跳慌乱不已。想到眼神如此澄澈的女娃，要死在他手上，他便觉得自己十恶不赦。怕误伤了她，匆忙将剑收回，贴身竖在身后。

“不准这么盯着爷，爷可是神，你这么看是对神大不敬。”

盛屿阔可不会承认，看着小丫头这眼神，会怕得不敢闭眼睡觉。

棠梨低着头，糯糯地问：“既然神官不要我们，那为什么我们不阻止我们献祭呢？”

“因为神，不能干预凡人。我们既不能干预凡人做好事，也不能干预凡人做坏事。你要是不想献祭，去求你父王免了这规矩就好了。”

盛屿阔说完，又想了一下，“还是别问了。要问等你下一任去问。反正你献不献都得死。”

“哦。那你今天杀不杀，不杀我要去给母后请安了。”

棠梨说着，盛屿阔往身后看去，国母正西子捧心般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恐惧。

盛屿阔只好把剑收回剑鞘，假装没事发生，大步流星地走开了，边走边说，“缺心眼儿，爷往后不杀你了，你明天来找爷学些本事，保管你死后投个好胎。听见了吗？”

棠梨不敢确认缺心眼儿说的是自己，问了一句，“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不是你是谁。”

“我不是缺心眼儿，我是公主。”

“花月的缺心眼儿公主。”

……

盛屿阔想着过去，心下又觉得自己倒霉，埋怨道：“缺心眼儿棠梨花，你说爷那次出门是不是忘了看黄历，怎么偏偏就遇到你了。”

棠梨笑着说，“爷，你们神仙出门，也兴看黄历啊？”

“滚。你爷随口一说。闭眼睡觉，不准再胡思乱想，三声之内，你要是还没睡着，爷就去花月把你家祖坟挖了。”

盛屿阔威胁着，棠梨立即进入了睡眠模式。盛屿阔叫了两声，再也没回应。心中暗叹：睡吧，睡吧。你爷守着你呢。

又是一日，终于到了约定见面的那天。盛屿阔吃着早饭，想着花神下凡的场景。他自己以前下凡，那是万道金光，万丈光芒，去花月那次除外。那次是下来很久了，不好意思再要一次金光。

芳百花的过场比他多多了，芳百花下凡，就和花月祭神差不多，香车宝马开道，千瓣万瓣红的、白的、黄的、粉的……各色花瓣从天而降。远远的看着一堆仙女中间有那么个个字高出一大截，身着秋香色圆领袍，幞头上、肩上簪着鲜花，甚至连一双白靴都长满了鲜花的就是花神了。反正见到有个男人，花枝招展的把整个春天都穿在身上，绝对不会认错了。

比起芳百花的排场，盛屿阔的出场真的算是替天庭省开支。被贬后，他好几次都后悔，以前怎么没多要点经费，整热闹一点，说不定凡人更念着他的好。一个只会办事的神仙，被贬后连个念旧的信徒都没有。

早饭过后，棠梨替盛屿阔更衣。白色交领中单打底，一件银白织金竹叶纹样的缎面箭袖圆领袍，再罩一件大红绣金莲纹的缎面无袖圆领袍，下身搭的是粉蓝色的的裤子。银白色的腰封，再搭一串绿宝石编织的腰带。头戴紫金冠，一圈红色嵌宝抹额，黑长的头发一半散在脑后。既有武神的干练，又不失王孙公子的贵气。

“爷，你今天一定比花神好看。”

棠梨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盛屿阔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是他在棠梨的眼睛里看到了欢喜和崇拜，这就够了。

“走，爷要去让那些人见识见识，什么是天界第一武神。”

盛屿阔走得大摇大摆的，被棠梨拦住了。

“爷，别这么走，掉价。你学我这样。”

棠梨示范着花月贵族的走路姿势，盛屿阔学了两步，没兴趣。

“爷是武神，武神就得这么走。”

盛屿阔是怎么走的呢。他是这样，把他那把缺缺巴巴、锈迹斑斑的剑挎在腰间，支出好长一截，右手握住剑柄，左一步，右一步，风风火火的，逢人就停住炫耀，像只红孔雀到处开屏。

棠梨看着内心狂叹，“早知道不买这么贵的了。”

棠梨小跑着跟上盛屿阔，“爷，穿这身可别动手，很贵的，咱一时买不起下一套了。”

盛屿阔睨了她一眼，嫌她扫兴，“大好的日子，别来触爷的霉头。”

小说《开尽棠梨几树花》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