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依兰将人全赶了出来，“去去去，你们俩别在这儿添乱了，实在没事情做就去写作业。”
“你们俩还有五六个月就高考了吧？”
闻月略微一松，“嗯。”
闻依兰问，“高考后准备报哪所学校？”
迟疑了几秒，闻月没有立马回答，她其实也还不确定，好在距离高考还有小半年，可以慢慢做决定。
闻依兰没打算干预女儿的选择，在她看来，孩子没必要很优秀，她起初也动过按照名媛的标准来训练过闻月。
可最后看着当时只有七八岁的小闻月红着眼眶泪盈盈的模样心软了。
算了。
又不打算真的待在S市，她等两个孩子考完就带他们离开这里。
闻依兰到底还是怕在S市待太久被找到。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闻依兰试探着询问了一下两个孩子的意见。
“等你们高考结束咱们就回江城怎么样？”
闻月和闻晞不约而同的一怔。
“考完试就回江城吗？
有啥事这么急啊。”
闻晞不解。
闻月同样不理解，她记得前世也是这样，高考结束母亲便急急忙忙将她和弟弟带走了，至于具体为什么这么做，闻依兰也从不说。
闻依兰斜睨了一眼儿子，哼笑，“考完试不回家还想继续待在S市。”
“想的倒美。
到时候考完试就走，没得商量。”
听母亲这斩钉截铁的语气，闻月大概就清楚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前世她也回了江城，因此这会儿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她刚才迟疑的一瞬只是在想，真回了江城，季宴怎么办？
闻月叹着气，一只手捧着小脸发起了呆。
虽然知道谁都不可能一直陪着谁，可季宴真的是她重生以来最大的执念了。
闻月只能希望这小半年的时间里，能改变一下季宴那冷冷淡淡不带人情味的性格。
小区附近有个游玩区，小朋友和散步的大人都喜欢来这里，最近正好因为快要过年了人比平时少了很多。
闻月今天本来没打算出门的，她是被闻晞强行拉过来的，小姑娘眨眼问他，“小狗呢？
你藏哪里啦？”
昨天这个便宜弟弟出来和朋友玩的时候听说是捡到了个小奶狗，被闻晞偷摸的藏在了一处安静隐蔽的地方，时不时过来喂一喂。
“在这儿呢。
你来瞧瞧。”
少年侧过身给她看。
闻月蹲下身子瞧见了缩在洞底下奶里奶气的小狗狗。
闻晞笑眯眯递给她，“要不要摸一摸？”
没有女孩子拒绝得了小动物，尤其是还没长大的小动物，那小小一团让人心都要化了。
“好乖啊。”
闻月眼睛微微一亮，指尖试探的轻轻碰了一下小奶狗的脑袋，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她有些惊讶。
女孩顿时满怀希冀地问他：“我们可以带回家吗？”
闻晞反问：“你觉得咱们亲妈愿意养狗吗？”
闻月一噎。
那必定是不同意的。
闻依兰天生就讨厌猫猫狗狗，真带回家，指不定哪天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就被母亲给丢掉了。
但天天来这里喂也不是一回事，闻月是真的不想丢掉这小狗，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偷摸将小狗带回了房间。
闻月瞒着母亲小心翼翼喂了一段时间，还给小奶狗起了个名字叫球球，小家伙欢快摇着尾巴去蹭闻月手心。
然而纸包不住火，最后还是被闻依兰发现了她藏狗的事实，“闻皎皎，我不管你是把它送人还是丢掉，总之别让我看到这只狗。”
闻依兰最讨厌的就是猫猫狗狗了，在家里从不让两个孩子养，甚至还因为这极端的性格被江城的小孩子们起了个外号叫狗见愁。
女孩抿着唇默默搂紧自己怀里的小狗，养了这么久怎么都有些不情愿，而且今天正好过年，周围又怎么可能有人愿意收养。
“妈妈……”她小奶音软软的还想打商量。
闻依兰戳着女儿额头，旋即冷冷一笑，“今天要么狗死，要么你死。”
闻月：“……”看来是真没得商量了。
“我妈妈也不让养。”
宋语听了她的描述一阵同情。
小区里就她和闻月的关系最好，除了宋语也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
“实在不行你不如找陈耀他们吧，他们应该没问题。”
都是群富二代，养条狗肯定是没问题的。
可闻月摇头拒绝了。
前世的经历让她对那些权贵子弟都没什么好感，而且要真给了陈耀，以后关系那就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闻月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两个小姑娘略微惆怅对视了一眼，宋语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怀里的狗狗，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时，却见不远处一辆豪车停在了小区楼下。
宋语家里好歹是书香门第，见识有的，看到车子后还以为是哪家富二代亲戚找来了。
直到车子停在了季宴家楼下时，她也略微有些错愕。
“搞什么啊。”
闻月没说话，她眉梢略微拧紧，大概猜到是谁了。
前不久遇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和柳韵的关系很暧昧，闻月猜测应该是他过来了。
就是不知道这大过年的来做什么。
宋语嘀咕道，“这车子看上去没个几百万下不来，怎么就停在季宴家门口了呢。”
严岳从车子里下来后便进了季宴家里，没过一会儿就看柳韵牵着季润的手走了出来。
“叔叔接你们去别墅里过年好不好？”
严岳乐呵呵笑起来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小男孩点头，看上去极为高兴的模样，“好。”
“我要不要收拾一下？
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
柳韵眼眸也柔的不像话。
严岳摆了摆手，“没事。
家里没别人，我来这里就是接你和润润回家过年的。”
三人说说笑笑的就这么上了车，直到车子从视线里消失，闻月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怔怔抱紧怀里的小狗，只觉得浑身发冷。
“怎么这样呢……”女孩轻轻低喃了声。
在她看来过年不就是一家人一起吗？
为什么只带走了季润？
在这个本该热热闹闹的新年里，季宴又该怎么办？
惯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季宴这也太可怜了吧。”
饶是宋语这样一个乐天派的看到这一幕时都忍不住唏嘘，“大过年的，她就这么把人丢下了？
怎么当妈的啊。”
“……”闻月虽然从小没见过爸爸，但闻依兰从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其他孩子有的她和弟弟也一点不差。
在遇到季宴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每个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少女轻轻搂紧了自己怀里的小奶狗，在宋语惊疑不定的目光下，起身敲了敲隔壁的门。
没人开。
“月月你要干嘛？”
宋语看她那乖乖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你不会是想把这小狗送给季宴吧？”
闻月虽然没说话，但明显是这个意思。
宋语搞不明白，她微微撇了撇嘴，“送给他做什么呀？
他连自己都养不起。
而且季宴也不像是喜欢小动物的人啊。”
闻月没有回答，小奶狗轻轻蹭了蹭她手心，少女低头摸了摸它脑袋，杏眼闪烁着几分不舍，旋即轻轻摇了摇头，笃定道，“他喜欢的。”
她记得清楚，前世的季宴分明就很喜欢小动物。
只可惜前世两人关系并不熟，不然闻月就把小狗送给他了。
闻月前世对季宴印象是真的只能算得上模糊又一般了，同学聚会上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季宴。
少年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怎么的，死死抱着她怎么都不肯松手，后来又像是骤然清醒了般，猛地推开了她。
那时候的闻月便心想这个人性格可真差。
思及前世，她轻轻叹了口气。
宋语嘟了嘟嘴，“那你也不要给他嘛，实在不行我先带我家里帮你养几天吧，给季宴算怎么回事啊。”
“……”就在闻月犹豫之际，怀里的小奶狗突然轻轻舔了舔她手心，那副奶里奶气的模样让她心都要化掉了。
两人聊天的声音并不小，小区房间的隔音又差，在房间里的季宴都能听清楚在说些什么。
少年打开门时就瞧见闻月搂紧怀里小狗崽子跟护宝贝一样的护着，水灵灵的杏眼满是不舍和明亮，显然是喜欢极了的。
季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幅模样，纠结又不舍。
挣扎了不过几秒，看到对方出来了，女孩最终还是递给了他，声音软软的，亮晶晶看着他，道，“季宴，你要不要养只小狗啊？”
“我养了好几天，它很乖的。”
还有。
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最后那句话闻月到底是没勇气说出来。
可她脸上向来藏不住心事，单纯到季宴每次一眼就能读懂。
闻月说的也确实没错，季宴对小动物还是有几分耐心的，小时候养过一只宠物最后被父亲活生生打死，从此也就再没碰过了。
少年指节苍白，漆黑的眼眸略微转动了一下，对上女孩柔软的眉眼，他心里微晒，知道她是看到柳韵带着季润离开的一幕了。
女孩倒是惯会照顾别人的情绪。
“不要。”
他又不是看不出来她眼里的不舍，少年声线有些冷邦邦的拒绝了她，微微别过头时视线不经意间和宋语撞了个正着。
新年快乐呀季宴眸光那点温度散尽，带着股子没由来的凉幽幽。
宋语情不自禁拉着闻月后退了步，总觉得这个人怎么看怎么邪气。
对视的一瞬间有种被毒蛇死死缠住的感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直觉一向准的，因此对季宴向来没什么好感。
眼看好友还一副不死心的模样，宋语赶紧说，“哎呀，季宴不想要你就先放屋子里吧，月月你跟你妈撒撒娇她肯定同意的。”
闻月撒娇的时候，不说男生，她一个女孩子只觉得骨头都酥了。
少女怏怏抿着唇角，默默将自己小狗抱紧，看季宴是真的不想养，这才收了回来。
她真的很喜欢小动物。
但比起小动物她更喜欢季宴。
他不要，闻月自然不可能逼他，只以为对方真的不喜欢，于是慢吞吞又给抱回到了自己家里。
一直目送着女孩彻底离开，季宴倚靠在门前，有些脱力的闭了闭眼，眉眼隐隐有些讥诮，脑海中不断回想起柳韵和严岳在客厅里的对话。
“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带一个孩子就够了，你那个大儿子以前是不是还有过案底？”
严岳说得很委婉，但柳韵是个聪明的女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笑了笑也温声道，“过了今年他都十八岁了，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到时候每个月打笔钱过来就行。”
“润润我得带走，他还太小了。”
严岳对此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少年指节泛白，无声闭眼轻轻放缓了呼吸，偏过头，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还真的是……不管和谁比，他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个啊。
*“闻皎皎？
你咋了？
一直心不在焉的。”
闻晞碰了碰她胳膊，看女孩走神的样子，“喂。
饺子皮都被你捏烂了！”
闻月回过神来看着手里惨不忍睹的饺子，眼睛轻轻一眨，有些歉意地道，“抱歉呀。”
他们老家过年都会包饺子的，姐弟俩从小跟着母亲长大，平时放假在家能帮上的家务都会学着分担。
而闻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功夫捏坏了不知道多少个了。
等姐弟俩将饺子全部包好后已经是晚上了。
月上柳梢，隐约还能听到外面孩子们嬉笑点爆竹的声音，闻月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
她俯身坐在书桌前，将书包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之后，弯腰抱起了地上撒欢的小狗。
窗外风雪夹杂，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闻月略微压下心头的沉重，轻轻摸了摸小奶狗的脑袋，低低道，“宝宝，你乖乖的，我今天还有事情就不陪你啦。”
球球很乖窝在柔软的地毯上打了个滚，闻月眉眼带着笑意摸了摸它肚子。
新的一年闻依兰还特意给女儿挑了件红色袄裙，雪色的小靴子，毛茸茸的毛球坠在一旁，颜色喜庆明艳，衬地眉眼格外娇俏。
“皎皎，出去玩了！”
按照在江城时的惯例他们每年都要守岁。
现在天色还早，楼下的小伙伴有些已经按捺不住叫她下去了。
“来啦。”
闻月快步下了楼。
路边灯光氤氲浅淡，外面还飘着一点细雪，索性并不大，几个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已经在楼下点起了爆竹。
闻月自小就怕这样冷不丁吓人一跳的声音。
她捂着耳朵手里拿着几根仙女棒，小心翼翼用打火机点着，眉眼亮晶晶的。
她胆子小，只敢玩这种东西。
小区里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伴随着女孩们打闹的嬉笑声热闹极了。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季宴家里冷冷清清，死一般的寂静。
少年眉眼淡淡，不知想到什么，修长的指尖轻轻拽住窗帘将拉开了一点距离，从这里往外看，几乎一眼便瞧见了楼下穿着红色袄裙的少女。
他并不喜欢过节，无论什么时候热闹这个词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少年有些出神的望着楼下女孩眉眼弯弯干净的笑眼，指尖攥的有些发白，他静静靠在一旁，凝视着外面的闻月，从没这么厌恶过自己。
他想下楼找她。
想送她礼物。
但无论哪种，他都清楚的知道他不配。
天边落着雪，闻月却不觉得冷，她轻轻呼了一下，怀里还抱着许多小伙伴们送的新年礼物。
女孩忽地想到点什么，抱着怀里的礼物迈开步子跑到了季宴家门口。
“季宴。”
她叫着他的名字。
少年一怔，将门打开后就看到女孩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个精致的礼物盒，闻月往前轻轻递了一下，“给你。”
皎洁的明月高高悬挂在天边，未化开的细雪停驻在少女长睫上，轻轻一抖便化开。
“季宴。”
烟花在天边炸开，女孩眉眼微软，声音细细的对他道：“新年快乐呀。”
她认真的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
一句轻轻又柔软的新年快乐，少年漆黑的桃花眼轻轻垂落，半响也低低道了一声，“新年快乐。”
闻月朝他弯着眉眼，笑了笑。
心里想着。
新的一年，一定要要平平安安啊季宴。
闻月并不清楚前世季宴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只知道未来的季宴会很厉害很厉害。
可比起功成名就，闻月更想他平安顺遂。
在少年风华正茂的年纪，闻月想拉他回人间。
季宴接过了她手里精致的小礼物，随后一言不发转身回了屋子里，闻月眨眼。
直到下一秒事情的发展让她有些始料不及。
只见少年将一个厚厚的红包沉默地塞到了她身前的兜里，随后才淡淡道，“去玩吧。”
闻月略微惊讶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结果还没等还回去，便看到少年已经面无表情将门关上了。
她：“……”怎么这样啊。
宋语看她被关在外面，有些不忿的拉住她的手，轻哼道，“走了。
你又找他做什么？”
“走啦，我们不要管他了。”
宋语强制将人给拉走。
季宴从窗外看到这一幕，冷淡收回视线，苍白的指尖轻轻收紧想抓住什么似的，又缓缓松开，有些无力。
少年出神地轻轻想着。
新年快乐啊。
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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