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梅月棠打开房间里的灯，一间泛旧的婴儿房映入冯明珠眼帘，瞬间，竟让她湿了眼眶。
“当年我怀了孕，你爸爸高兴坏了，他就利用休息时间布置这里，这个婴儿床，还有婴儿车，甚至床头挂着的玩具，都是你爸爸亲手做的。”
想起当年他们期盼小生命降临时的喜悦，又想起她抱着那个死婴失声哭泣的悲恸，梅月棠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年来，她像是鸵鸟般回避着惨烈的过去，甚至不敢推门进来看一眼。
冯明珠抬手抚摸着枣木制成的婴儿床，光滑平整，感觉不到一丝的扎手，显然是冯德彪用砂纸一点点打磨过的。
床头挂着用弹壳串起来的小风铃，甚至每个弹壳上还有手绘的图案。
窗帘是白底粉花的涤纶面料，在十八年的风吹日晒中早已风化，一如梅月棠破碎的心。
“当年葬了那个孩子之后，我说……这房子里的东西不然扔了吧，看着徒增伤悲，你爸爸怎么都不肯，竟还说万一你没死呢？我以为他是痴人说梦，却没想到……他一语成戳。”
梅月棠的泪早已流干，此时双眼肿痛，却没有一滴泪。
不知何时，冯德彪站在了门口。
“明儿个去趟家具市场，给孩子挑套好家具，把这房间重新布置一下，今晚先让丫头凑合住一晚。”
听到这话，梅月棠拉住冯明珠的手腕，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明珠，今晚……能和妈妈一起睡吗？”
冯明珠重重点头，她笑中带泪，已然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洗漱完，换上大姐王胜男提前准备好的睡衣，冯明珠与梅月棠并肩坐在床上。
母女二人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彼此，半晌，同时傻傻笑了。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只见冯德彪说道：“明珠，你要是……方便的话，爸爸能进去吗？我打地铺就好。”
冯明珠翻身下床给冯德彪打开了房门。
只见冯德彪抱着自己的被褥枕头站在门口，眼巴巴看着女儿。
“您进来吧！”
这里本就是冯德彪与梅月棠的卧室，因为她的缘故，冯德彪被妻子赶去书房。
看着冯德彪准备将被褥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冯明珠没忍住。
“您还受着伤呢，地上那么凉，您……睡床上没关系的。”
听到这话，冯德彪喜出望外。
他拘谨躺在床边，扭头看着距离自己一臂之遥的女儿，还有紧搂着女儿的妻子，这一刻，冯德彪觉得人生圆满了。
对于普通家庭来讲，这一幕稀疏平常，可对于冯德彪夫妇来讲，却是可望不可即的梦。
是以现在，当这一天姗姗来迟时，即使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不会在他怀中咿呀学语，可他还是喜悦到想要落泪。
灯灭了，窗帘没有拉好，月光透过窗棂斜斜照进来，满屋银白，梅月棠的脸也满是晶莹泪光。
她先是无声落泪，随着冯明珠依偎过来，极为亲昵枕在她胳膊上时，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声“女儿”，梅月棠呜咽出声。
她将女儿抱在怀中，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像是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冯德彪伸手也想去拥抱女儿，但最终，还是叹息着，摸了摸冯明珠的发。
原本，冯明珠是想等到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再改口叫爸爸妈妈的。
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或许是母亲的眼泪太烫，那些汹涌的感情在她心尖蔓延冲撞。
难以抑制的，她轻轻叫了声：“爸爸，妈妈！”
这一瞬间，梅月棠与冯德彪的身体同时一僵，短暂的沉寂后，冯德彪哽咽着“哎”了声。
梅月棠浑身颤抖着轻吻过冯明珠的额头，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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