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蹒跚追赶未知的彼岸

开学前一天的天依旧热得厉害，面前的一切都被热浪晃着变了形，更别提刚刚从开了空调的地铁站里出来，夏衿被迷得有些晕乎乎的。

至于为什么非要出门历上这么一劫，他半个字也不想多说。

上学期某个大课间里，夏衿被他的老友叶杉杉打断了几何证明的思路，很烦，便凉凉瞥了对方一眼，又埋下头去试图找回刚刚的想法。

“干嘛这么冷淡呀，”叶杉杉又敲敲桌子，“打扰夏神几分钟呗。”

好吧，这题也不是很急。夏衿这么想着，把笔放下。

叶杉杉嘿嘿一笑：“一百块，帮我办个大事。”

“什么事？”夏衿抱臂。

“也不难，”叶杉杉双手合十，“帮忙给易澄拍个照行吗？求求了。”

所谓易澄，全校唯一一个成绩能和夏衿比肩，但万年老二的人。兼任校草，无数学生的理想型。

“哈？”夏衿皱眉，“无缘无故。”

“不是不是，”叶杉杉忙摆摆手，“我们想要的是他的生活照。”

“你们？再说了，我和他不熟。”

“嗐，”叶杉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和谁熟过啊，也就是我了吧。”

夏衿一脸淡定地点点头。

“咳咳，主要是经济原因，”叶杉杉眼神躲闪，“易哥他是个少爷，家在金融中心附近，我们觉得也就你和他住的比较近了。”

夏衿不禁开始反思自己这个平均一天连五句话都没有的人是怎么立起“家里很有钱”的人设的。更何况自己也才知道易澄是个少爷。

“所以你答应了吗？”叶杉杉眨眨眼睛。

“嗯……”夏衿有些犹豫，自己也是个一穷二白的人啊。

“要不然我把那些高考内部资料给你，怎么样？”叶杉杉背起手。

夏衿垂眸，思考了几秒钟后答应了：“还有，我也是平民。”

叶杉杉肉眼可见地明媚了不少：“那你要记住偷偷的，别让他发现了。等考完试我就发你个定位，是个马场。你在临开学找一天的下午一两点左右去蹲人就行。”

本以为只用承受心理上的痛苦，谁知道还要承受生理上的痛苦。

夏衿叹了口气，继续赶路。

年级第一的成绩，方向感当然差不到哪里去。夏衿堪称轻松地找对了地方，并在围栏边发现了一个很适于藏身的边角，把头上白色的渔夫帽拉低了些后开始等待。

越吹越热的风一波接着一波，夏衿几乎要睡着时终于看到了那个价值一百元外加很多高考内部资料的身影。

这种缺德事干起来自然不会顺利，夏衿盯着易澄悄悄拿手机的小动作被易澄身边的一人抓了个正着。

那人本想告诉易澄却又被夏衿事实上什么情绪也没有的眼神看回来的动作全被易澄看在眼中，只换来一声像是忍俊不禁的笑：“我知道。”

夏衿根本没注意那边的动静，他只想快点拍完快点给某杉杉交差。易澄骑上马跑了两圈后夏衿已经拍完了四张，匆匆忙忙发给叶杉杉，收获了有史以来第一个秒回。

【植物人：vocal】

【植物人：这是你拍的？】

【夏衿：对】

【植物人：不是雇的摄影师？】

【夏衿：？】

【植物人：我嘞个豆宝贝拍的太好了】

【植物人：[转账 请收款]】

【植物人：夏衿我爱你】

【夏衿：去】

【夏衿：[转账 已收款]】

叶杉杉没有再发消息，估计是给她的其他姐妹炫耀去了吧。

话说这几张照片，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夏衿点开照片开始端详。

易澄的眉宇之间永远藏着笑意，阳光而温柔地能让人心甘情愿受下他的一切言辞，即便是批评。但看着看着就会发现他明明在笑，却又明确地传达出他的情绪。

仅仅是长相，就能看出他一定是有数不尽的朋友那一挂的，好像对谁都那么温柔，和谁都那么亲密。

夏衿还没有“中央空调”这个概念。

照片是仰视视角，正好的阳光透过易澄落到肩上的还有漂浮着的发丝，把滴落的几颗汗珠照得晶莹。

平心而论，确实很好看。

“偷看什么呢，真人就在这里啊？”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夏衿身后传来。

不用猜就知道是易澄，但夏衿还是下意识猛地转头，带着些被抓包的心虚，虽然并不是易澄说的那样。

“受人之托。”夏衿面色还是如常。

“嗯？”易澄没理解。受人之托偷看？是所谓“眼替”么？

“受人之托拍照。”夏衿重申。

“喔，我明白了，”易澄还想说那人并没有要求你看，斟酌后咽了回去，“夏神？”

“嗯。”夏衿把手机收回兜里，不去看易澄。

易澄笑了几声，绕到夏衿身前：“诶呀呀，年级第一的夏神会偷拍我的照片噢，很荣幸呢。”

“我再说一遍，是受人之托。”夏衿有些生气了。

“你没问问为什么找你？”易澄发现自己逗过了。

“没有，”夏衿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但有报酬，我就接了。”

“如果这边的报酬更多，你能不能删掉？”易澄依然笑着，“我不希望照片外露。”

“少爷也算半个公众人物吧。”到底是绕不开身世这个话题。

“学校里偷拍是可以的，”易澄解释，“毕竟我穿的是校服。但现在这身衣服不一样。”

夏衿不语。

“如果你不好说，让我说可以么？”易澄又把眼睛弯了弯，“这件事商量的余地不大。”

夏衿看了易澄一眼，几秒钟后点点头，把手机解锁后递给易澄。

易澄没有打字，而是直接拨去了电话。

夏衿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不打扰她吗？”

易澄用食指点上自己的唇，露出一个明明温柔却又强势的笑。夏衿先是一怔，然后抱起手臂等着易澄说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叶杉杉还没从激动中缓过来的声音：“什么事啊？”

易澄笑着念出叶杉杉的微信昵称：“植物人？”

叶杉杉安静了一瞬，然后尖叫出声：“啊啊啊易哥！你好你好我叫叶杉杉！”

易澄嗯了一声：“你好。请问是你请夏衿帮忙拍照的么？”

“对对，怎么了？”叶杉杉在那边疯狂点头，“有问题的话可以删掉的！”

易澄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正有此意。那就麻烦你把照片删掉吧，可以么？”

“可以可以，非常可以！”叶杉杉操作很快，当然也有没来得及备份的原因在，“等等易哥，你能加一下我联系方式吗？我发誓不打扰您！只要您不删我就行了！”

“可以啊，”易澄微微侧头看了旁边的夏衿一眼，“怎么加？”

“我把我二维码发给夏衿，您扫就行！太感谢了！”叶杉杉还没平复。

易澄一顿，他本来想让叶杉杉要自己加一下夏衿联系方式然后让夏衿推一下的。这样就能理顺成章地加到夏衿的联系方式了。

“好的，”易澄听到自己说，毕竟他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不过请再稍等一下，关于你们之间的交易，答应过给夏衿的物品不会取消吧。”

“当然不会！我甚至想多给他些！谢谢易哥易哥再见！”叶杉杉没注意到被易澄自己隐藏到微不可察的情绪。

电话挂断，易澄对上夏衿淡漠的眼睛，把手机递给对方：“谢谢。”

“没事。我才该谢谢。”夏衿收回手机别过脸去。

“我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么？”易澄拿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都拿出来了，夏衿也不好拒绝：“好。但为什么？”

“多个朋友多条路，”易澄等待夏衿调出自己的二维码，“我可能会请你辅导我的学业，不过不会过分打扰的。”

“你的朋友不缺我这一个，”夏衿不满道，“我们也不是朋友。”

“总要有个形成过程嘛，”易澄操作完后看向夏衿，“当然如果你不想成为我的朋友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还是说……”易澄微微眯起眼睛，“你想做我唯一的朋友？吃醋了。”

夏衿僵住，红了耳尖：“我不想有朋友。”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即便是一只乌龟听到这些话也会害羞的。

“这样啊。”易澄好整以暇。

“我该走了，”夏衿破罐子破摔，“你该回去骑马了。”

“等等，”易澄扣住他的手腕，“来都来了，你不骑几分钟么？”

“我不会，”夏衿拒绝道，“而且我没有闲钱做这些事。”

“好吧，”易澄放开手，“那你把叶杉杉的微信推给我。”

噢，夏衿有些懊恼，怎么把这个解围的东西忘了。

所以叶杉杉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夏衿就没那么高兴了。

回家的车程很长，夏衿在黑屏的手机上点点画画，静静享受着未来几个月里最后的大块的闲暇时光。

到家时已经快要下午四点了，夏衿刚刚换完衣服便收到了易澄的消息。

说好不过分打扰呢，夏衿腹诽，点开消息查看。

【_澄：我下课了】

【_澄：你那几张照片能发给我么】

【夏衿：删了】

【夏衿：你是要匿姓吗】

【_澄：对】

【_澄：没关系，麻烦你了】

【夏衿：说好不过分打扰】

【_澄：看在我没有追究的份上，多说两句话当奖励吧】

【夏衿：哦】

【_澄：所以说你要适当地听话一些】

【_澄：并不是谁都知道夏神做出偷拍这种事情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