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所谓兄长

时间过得极快，一晃一月时间便要过去了。

沈晏时斜倚在贵妃榻上，怀中抱着暖炉，懒懒的望着窗外。

她的院子本就位置偏僻，因为她不喜打扰，侍候的人也是极少的，跟那些出门前呼后拥的大家小姐更是不能比。

此刻院里万籁俱寂，只听得到炭火噼啪的声音。窗外一点纯白飘过，接着便是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飞舞下来。

“小姐，下雪了！”听竹眼睛一亮，喜悦地望向自家小姐。

“京城很少下雪吗？看到下雪怎么高兴成这样子。”她将视线收回，转而拿起手边矮几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你忘了吗小姐，咱们京城地处南方，可是很少下雪的！”听竹神采奕奕，注意到小姐并未接自己的话，又自顾自说了起来。

“不过北疆倒是常年下雪的，小姐你幼时在北疆居住时也经常出去玩雪，肯定都看腻了吧！”小丫头话语里带着羡慕，听得沈晏时不由得失笑。

看来因为她不是女主，书中关于她的描写也大多数是围绕着男主的，她对这些事的了解并不透彻，原主小时候竟是在北疆待过很久吗？

将手中的书本放下，她语调清淡又婉转，如莺啼般。

“你之前不是我院里的二等丫头吗，怎么连这些事都知道。”

小丫头虽颇为机灵，但也没有到有城府的地步，在沈晏时这个千年狐狸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是听雪姐姐告诉我的呀，听雪姐姐跟着您去的北疆，老王爷带着您回来后就告诉我们啦。”

轻轻用指尖点着桌面，她将听雪这个人和脸好不容易对上了号。

她的父亲，安排在她身边的人之一。因为从小就随身服侍她，所以轻易便赢得了原主的信任，并没有引起她的防范。

她院里的很多私事，就是听雪散布出去的，只是原主性格高傲，对关于她的不实流言并不放在心上，更不屑于去澄清。

可是她不同，她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既然要改变自己以及身边人的命运，就要从这些蝇营狗苟处抓起。

“哦？听雪？好久没看到她了，是被哪个院调走了吗。”她状若不经意的问道。

小丫头小心翼翼的看向她，见她没有兴师问罪的想法，才斟酌着开了口。

“院里的丫鬟小厮们，因为看护不力，都被老王爷罚到外院去了，老王爷还说让小姐您自己在其他院再挑几个得力的。”

沈晏时瞬间明白过来，她落水那天除了听竹，听雪也在被她呵斥离开的人之中。只不过除了听竹，其他人貌似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小姐许久未归。

她自动忽略了那句让她自己挑丫鬟，人一多就容易起事端，之所以选中听竹是因为书中提到过这丫头十分忠心，不用担心被身边人泄密。

“怎么啦，你想为听雪求情吗？”注意到听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神，她已经明白了这小丫头的意图。

“没有没有，小姐，听雪姐姐确实找过我。想让我替她在小姐这儿求求情，但是我拒绝她了！”听竹吓了一跳，赶紧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哦？为什么，你和她关系不是很好吗。”居然猜错了，她郁闷的想。

“因为听雪姐姐大嘴巴！她老是将咱们院里的起居日常说给其他院的丫头婆子听，小姐做了什么她都要往外说，我偷偷跟着她发现的！”

听竹凑到沈晏时的耳边，悄悄的把这个惊天大秘密告诉了小姐。

她配合着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那听雪确实不能留在这儿了。”

看着听竹充满成就感的表情，沈晏时也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这小丫头忠心也有，足够聪明，可以暂且放心的让她做事。

决定了将听竹归为可培养的人，她心情愉悦了许多，忍不住又逗弄起小丫头。

“还说不想为听雪求情呢，刚才是谁眼巴巴的看着我？”

听竹脸一红，“奴婢是想出去玩雪。”

“那就去吧，我们一起。”说完她便拉着满脸兴奋的小丫头出了门。

听竹赶紧挣开她的手，回屋拿了一件大氅。天寒地冻的，小姐病刚好，可不能又得了风寒。

沈晏时任由听竹将大氅披在她身上，小丫头神色认真的为她绑好系带，一弄好她就拉着听竹快步出了院子。

怎么倒像是她等不及要出去玩似的，沈晏时心里暗自着恼。

听竹一路上亦步亦趋的的跟在她身后，路上遇到的丫头小厮都恭敬地向她问好。

“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儿啊？”眼看着走的路越来越不对劲，听竹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带你上街看看。”沈晏时兴致正盛，拉着小丫头七拐八拐，就要走向正门。

谁曾想在回廊转角处撞到了一个人，逼得她一个趔趄，后退几步。

“大公子。”听竹俯身行礼。站定以后，她才仔细看向来人。

一身蓝色直缀，肩头上落着未融化的雪花，应当是刚从外面回来。头发用发冠束起，剑眉星目，端方君子。

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妹妹，沈恒之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这是又要去哪儿？不是生病了吗，生病就好好在家待着，往外乱跑什么。”

沈晏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沈恒之，和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作为两榜进士，现翰林院修撰，前途一片光明。

可他却极度厌恶她这个妹妹，在沈若樱来了以后更是变本加厉。

她原本就不得父爱，于是对这个哥哥极尽讨好，沈恒之给她的却只有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直到匈奴派遣使者来想要求娶一位贵女，她的好哥哥竟请旨让皇帝封她为郡主，和亲匈奴。

沈晏时眼睛闭了闭，再睁开时里面只剩无尽的嘲讽。

见状听竹只好赶紧上前说“回大少爷的话，小姐的病已经好了。看到今日难得下雪，奴婢就央求小姐想要出门玩雪，小姐这才带着奴婢出了院子。”

看到她不说话，只是让一个奴婢回答他这个兄长的话，沈恒之更生气了。

“沈晏时，你哑巴了吗？你就非要在下雪天出府去是吗，祖父马上就要过寿辰了，你不好好在家呆着给祖父准备贺礼..”

她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的话，“贺礼我已经准备好了，正要出门去取，可以麻烦兄长不要挡我们的路吗？”

沈恒之看着沈晏时，仿佛不认识她了一般。

以往他这般训斥她的话，她眼里面对他这个兄长的依恋和期待便会慢慢消失，最后只会默默流着泪回到她自己的院子，而再次出现她还是会小心翼翼的讨好他。

这个时候是沈恒之最痛快的时候，谁让她害死了他们的母亲，为了将沈晏时生下来，她温柔美丽的母亲才会难产而亡！

想到母亲，他忍不住迈步向前，牢牢将她纤细的手腕抓住，拖拽着她就要向回走。

“是吗？又是从哪个店里随便买的点心对不对。沈晏时，你到底有没有心的？”

“正房里那位就不提了，父亲常年在外，回家后也未见你有多亲近。可是我们的母亲呢？她为了生你...你可还记得她的忌日，可为她流过一滴眼泪？”

抓着她的手的力度极大，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掰折了一般，她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随即稳住身子，想要将他的手甩开，却发现她居然挣脱不了他的禁锢。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情形，于是决定让沈恒之也不好过。

看着眼前这个声声质问着她的人，她的亲兄长，沈晏时只觉得可笑。

“沈恒之，你究竟什么时候能认清现实，自欺欺人，好玩吗？”

生母为生她难产而死吗？不是的，而是因为对生母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在她生育的前几天，堂而皇之的去了外地，照料已故好友的妻子。

母亲生下她后身体本还康健，听到府里流传的那些风言风语才开始日渐消瘦，最终郁郁而终。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的这位哥哥可是将这句话印证到了极致。

因为自身的懦弱，他不敢去质疑他们的父亲，就把满腔的恨意宣泄到刚出生就失去母亲的亲妹妹身上。

真的很想笑啊。

她看着眼前人近乎疯狂的质问，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沈恒之怔怔地看着眼前笑弯了腰的人，雪狐毛大氅衬得她容颜如玉，那张与母亲极为相似的脸上此刻尽是讽笑，拉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抬手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她不愿意继续在这陪他浪费时间了。

沈晏时将愣神的听竹一拉，直直地撞开沈恒之的肩膀，继续向大门走去。

不再理会身后人会是什么表情，她如同飞舞的雪花一般，迅速地融入人群，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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