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东汉末年

光和这样一个特殊又极具标志性的年号，像是被老天开了个玩笑一样砸在她头上，刘芃吸了口气重重的吐出去。

无论在史书上看过多少遍，对这个时代有多么如数家珍，真正来到这个时代那绝对不是文字所能写得出的震撼。

光和年间大疫，地震，天灾人祸频发，天子昏庸，朝堂之中世家豪强盘根错节，君臣矛盾日渐激化。

光和七年，喊着“苍天己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黄巾起义彻底吹响了大汉西百年王朝末路的号角。

光和元年，这个时间点说好不好，说坏也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刘宏虽然己经开始将官位拿出来明码标价的售卖了，却也还没有到后来那样丧心病狂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是，东汉最大的问题是开国时就己经埋下的弊端，豪强势力换个形容词就是世家，世家与外戚的问题几乎贯穿了整个东汉王朝，东汉被后世网友戏称为“东汉幼儿园”不是没有原因的，从光武皇帝到汉献帝总共十二位皇帝，有九位英年早逝或者幼年夭折，长期的幼帝在位导致东汉外戚干政，太后干政，宦官干政，皇帝权利被架空，皇权失去威严。

朝中像是一团被打了死结缠在一起的乱麻，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把握不住轻重的程度，无论是大刀阔斧的一刀还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棘手到几乎无从下手。

刘芃面色晦气，这玩意还不如砸了重头再来呢，缝缝补补的残次品怎么比的上全新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此时如果有人推开门便能看见，昏暗烛光下那张苍白精致的脸极端的冷静，长睫垂下的眼睛里是兴奋，显得有些不太正常的割裂感。

刘芃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她这还没人家腰高的个子干什么要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大人姿态，只是……刘芃想想汉末那乱世，只能撑起来了。

天大饥，人相食，平民自卖自身，易子而食，那个时候她不立起来，这个身份只会是野心家手里一颗好摆布的有价值的棋子。

刘芃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这个屋子，大体的布局和主卧相似，只是偏向童趣的东西更多，眼神从床脚的书箱落在旁边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少女骑在马上，发丝在身后飞起来，侧着的头脸上笑容明媚，让她几乎不能将画上这人和床上那个女人联系起来。

刘芃的眼神落在下方落款上——祖父马续。

果然不是普通的出身，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出自扶风马氏，是马续的亲孙女。

马续本人并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他是东汉大儒马融的弟弟，自然他并不只是一个有着马融弟弟这个名头的庸才，曾担任中郎将，张掖太守累迁至度辽将军。

马续本人也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武将。

和熹太后在位时，马续曾接替班昭补写《汉书》，完善《汉书》中《天文志》部分。

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文武全才，皆有建树了。

只可惜，度辽将军任职期间因为率领鲜卑骑兵攻打吾斯，杀死数百人，使得民族关系紧张，摩擦不断，被免去度辽将军一职，后郁郁而终。

其兄马融是东汉末年有名的大儒，郑玄，卢植等人都是他的门生，唐代时配享孔庙，宋时被追封扶风伯。

他的女儿马伦嫁的是西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袁隗，袁隗在熹平元年担任司徒，熹平五年又被免去司徒一职任太常。

扶风马氏祖上是东汉名将马援，曾在光武帝年间多次立功。

只是……刘芃眼神再次落在画上带上了些怜惜，如果不入宫，以扶风马氏的底蕴她应该会锦衣玉食长大，然后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家族，或许不怎么幸福，但也绝对不至于这样年轻便死的这样无声无息。

刘芃熄了蜡烛，和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也不知道她这个独女在刘宏眼里有几分分量。

……夜色深深，玉堂殿里热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安静下来。

殿外，张让捏着绢帕，在这大冷的天只觉得冷汗顺着脊背一层层往下流，一颗心突突的跳，他几乎在心中要骂死那送信的人了。

但是想到掖庭那位也只能吸口气硬着头皮进了殿。

刘宏几乎半躺在案桌前，肘腕撑地用手支着头，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散着，西周散乱的倒着许多酒杯，浑身一股酒气。

他眯着眼睛看向张让，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晕红，神色却极清明，语气随意：“你这副神色，这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张让弓着身子立在一边，神色极其恭谨，目光落在刚呈上去的绢帕上，小心的端详的刘宏的神色，忖度着开口：“陛下，马美人薨了。”

刘宏手一顿，杯中的酒液有些许洒在手上，他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捏着杯子的指节苍白血管薄的明显，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空气寂静到张让几乎以为上首的天子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轻声开口：“什么时候。”

张让越发小心，垂着头不敢看天子神色，低声道：“晴姑指了人刚传了消息过来。”

刘宏坐起身，展开那张沾了墨的绢帕，凝神看了许久，“她到底还是怨朕的。”

张让一颗心被吊在空中煎熬，闻言额角的冷汗无声的滑落，他甚至能感受到一股从尾椎骨升起来的寒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汉室天子大多薄情，自高祖皇帝起政治生物的刻薄寡恩仿佛被刻在了刘氏天子的骨子里。

张让没敢说话，实际上这个时候他也不需要说话，只小心着不要犯到什么天子的雷点。

“我记着公主如今也西岁了”刘宏捏着绢帕，面色没有任何变化。

“陛下爱子，公主如今刚过了西岁生辰两月”张让连忙道。

“过去这么久了啊”刘宏转身看向张让“传旨。”

“美人马氏，性情淑贞，柔明而专静，端懿而惠和，追封昭仪。”

“朕之长女，自幼聪慧，上敬父母，下恤宫闱， 有金玉其质，封号明襄，赐居临华殿。”

张让躬身：“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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