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街道只剩下零散行人,马车驶过长街,只留下车轮辘辘的声音。
季府门前管家来回踱步,瞧见马车上的青玉和安乐,忙跑回院里。
“小姐,到了。”青玉低唤一声。
季淮宁转身看向祁洛,“今日多谢公子,日后若有需要,淮宁定当竭力相助。”
祁洛没甚表情,堪堪抬了抬手,示意她离开。
青玉扶着季淮宁入府,感叹道:“还好遇上那位公子,不然我们今晚真要睡在荒郊野岭了。”
季淮宁笑笑:“那想来也是一番趣事。”
青玉打趣她道:“小姐真是不知野外凶险呢,这大灰狼最是喜欢小姐这等细皮嫩肉的猎物。真要在那过夜,大灰狼指定第一个先找上小姐。”
安乐跟在她们身后,丝毫不惧怕般,“怕什么,来一只我杀一只,来一群我杀一群,有我在它们就别想伤害小姐。”
青玉‘切’了一声,“就你,怕是大灰狼一爪子就把你摁在地上无法动弹了。”
季淮宁噙着笑,“既然安乐顶不住,那就我们“能文能武”的青玉上吧,那大灰狼见了你,指定就被吓跑了。”
“小姐,你又在打趣我。”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可没有!”
话说间,就见管家候在前方,季淮宁顿时收了声。
青玉也瞧见了,压低声音说:“管家站在那干嘛呢?这大晚上的怪渗人的。”
安乐压低了脑袋,双手交叠在腹前,“不知道啊,刚刚在马车上,就见他在府门前来来回回的,下了马车就跑不见人影了。”
青玉闻言隐隐不安,“别不是跑去给老爷告状去了吧。”
安乐立即担忧起来,“那小姐岂不是又要挨骂了?”
“别说了。”离得越来越近,季淮宁怕被管家听见,忙出声制止他们。
待到了跟前,季淮宁直接问:“管家是在等我吗?”
王管家拱手作礼道:“是,老爷请小姐过去书房一趟。”
季淮宁让青玉安乐先回清宁居,自己随管家去书房。
书房里烛光微弱,季忘远立在书桌前神情严肃,是他生气时才有的神情。
季淮宁心里忐忑,耐着性子唤他,“父亲。”
季忘远瞥了她一眼,随后露出十分厌弃的表情,“真是没娘养的。”
季淮宁无视他对自己的厌弃,平静地问:“父亲找我所为何事?”
季忘远猛的拍桌怒骂,“现在几时了?有哪家女子如你这般深更半夜才回来,也不怕别人说了去。你不怕我还怕呢,女子人家声誉最重要,你刚刚从哪家男子车上下来的?自己不害臊别害了我,要是被人看了去我这县令还要不要当了?”
季淮宁被他劈头盖脸这么一骂,整个人抑制不住的抖。她原以为季忘远平日是受了杜玉霜的蛊惑才那般对她,却不曾想她这父亲是真心讨厌她。
季淮宁压下心中难过,努力装作不在意,声音毫无起伏,“现在是戌时三刻。父亲也不问问女儿为何这么晚才归家,马车又去了何处,为何会坐着别人的马车回来?”
“父亲只觉得是我贱,才出门一日就勾搭上男人了,是吗?”
季忘远心中所想被猜中,顿时恼怒,抬手打了季淮宁一耳光,以掩饰自己的羞愤,“你还敢顶嘴,还没关够是不是?”
季淮宁捏紧拳头,瞬时就红了眼眶,“父亲觉得我还会乖乖让你关着吗?”
“哼,还真以为自己能耐了?不过看你可怜才解了你的禁足,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了?”
季淮宁忽然笑了,“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父亲想奈我何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女儿累了,就先回房歇着了,等哪日父亲想弄死我了,再知会女儿一声便是。”
季忘远见她真就走了,怒吼道:“狗娘养的,跟你娘一个德行,害人的狗东西。”
季淮宁回过身来狠狠瞪他,“您别提我娘,你不配。”
“我呸,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提她我还晦气呢。”
季忘远咒骂声不断传来,季淮宁加快脚步让自己尽快远离他。
……
空旷的街道上一辆马车疾驰,鞭子扬起又落下,在西街一处僻静院落前停下。
西木调下马车在门前有节奏的敲了几下,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
“快,去把老邱叫来,公子昏过去了。”又指了旁边一人:“阿彦跟我去把公子抬下来。”
那位叫做阿彦的少年边跑出来边问:“怎么回事?主子怎会伤的这么重?”
“伤得不重,只是公子逞英雄,非要把美人送回府,耽搁了治疗时间,这才晕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提起这事西木气不打一处来,公子伤势本就耽搁不得,把人捎带入城就好了。可偏偏自家公子不知抽的什么风,还非得把人送到东街季府,这一来一回的,人是送到了,却把自己折磨晕了。
阿彦仿佛听到奇闻异事,很是兴奋,追着西木问:“什么美人?有多美?”
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惊呼道:“主子看上人家了?”
西木懒得理他,背起祁洛就往院里去:“这话你等公子醒了亲自问他。”
刻着鱼鳞纹路的窗户半开,外头的烈阳趁机蹿进屋内,映出屋内光景。
红木八仙桌上摆放着一组嵌青白玉色茶具,屏风后方是张紫檀木大床。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喉结滑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向四方打量,而后艰难坐起。脚刚落地,门从外边打开。
西木端着药进来,“公子你可算醒了。”
祁洛接过药一口饮尽,“几时了?”
“申时。”
阿彦听见动静,从外边跑来,“主子你可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无碍”
阿彦打量祁洛神色,终是忍不住问了出口,“主子出去这一遭可是有了心仪的女娘了?”
祁洛剜他一眼,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怎么听说主子昨天是为了送小女娘回府,耽搁了些时辰才昏了过去?”
祁洛瞬间就明白了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从何而来,犀利的眼神飘向西木。
西木摊摊手好似在说:“这可不关我的事。”
“到底是哪家美人,竟能让主子连命都不要了?”
“季府小姐,泽安县令那个季府。”西木忍不住说。
阿彦一手虚抚下巴,状若思考,“泽安县令,是那个二小姐吧?总不能是一直被关的那位吧?”
西木满不在意,管她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耽误公子疗伤他很不爽,“谁知道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自家主子面前讨论起来。
“滚出去。”祁洛被两人吵的头疼。
西木和阿彦对视一眼,便灰溜溜的跑了。
两人一走,整间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祁洛走到窗边,脑海中回想起昨晚女孩缩在角落里的身影,竟与幼年时的那道身影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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