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个登徒子

沈鸿远想了想，进屋去取了文房四宝，着手写了封手书用信封封好递到沈澜手上。

“你拿着这封信，去大通坊的棋盘巷找齐玉山。他看了信会帮你。”

如此，沈澜就心安了。

沈鸿远依旧有些不放心，“侯府规矩森严，你困在后宅进出不便。这偌大的产业，你计划如何操持？”

“女儿想过了，想以养病为由住到庄子上去。离了府里，打理产业更方便些。再者，外面清静，没有后宅那些阴私算计。

方才您又打算送澈儿去吕家家学读书。他家为了让子弟们专心读书，特意将家学安置在了城东十里外的小苍兰山上。若是在学堂里吃住，每个月准许回家一次。若是每日回家，我娘的温泉庄子反而离得更近些。”

沈鸿远见沈澜已经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干涉她。只计划着沈澈入学的事敲定下来之后，他要亲自跟他母亲说明这件事。免得沈澜开口要住到庄子上，会被他母亲驳回。

当下沈澜将此行最重要的事与她父亲说完，终于松了口气。沈鸿远将手里最重要的东西交出去，也觉得身心轻松了不少。

沈鸿远见外面红日西斜，不管是回城还是去温泉庄子，都要贪黑赶路，不安全，于是就让沈澜他们先住下。沈澜笑着应了。

“原本就打算在您这里蹭住两天，然后再启程去温泉庄子。我们的行李已经提前送过去了。今天出门之前，我们从厨房特意带了些肉菜，晚上咱们炙羊肉、涮锅子吃可好？！”

他们所处的道观属清微派，并不禁绝荤辛，只求个心静。沈鸿远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但与一双儿女吃个团圆饭他还是觉得很快活。沈鸿远听她这么说，也爽快地应了。

恰巧麦冬半夏也带着沈澈从前面逛了回来，沈澜一面领着麦冬一起收拾晚上住的厢房，一面让半夏去拾掇晚上的吃食，又将碍手碍脚的父子俩支去院里剥葱剥蒜。小院里一时之间染上了些人间烟火气。

麦冬由着沈澜同她一起铺好了床褥，便将她往外推：“小姐，这点儿活计您就不要插手了！您还病着，坐在那里喝茶好好歇着吧！这些事有我们呢！”

沈鸿远父子俩蹲在院里剥蒜，见沈澜也被赶了出来，不由低头偷笑。

沈澜红了红脸，颇觉无奈，枯坐又无趣，便踱出了院门，沿着僻静的林间石阶小路向后山上走去。

林中幽静，小路崎岖。向山上走了没多远，就遇到了一座石桥，桥下是刚刚解冻了的溪流。

这个地方前几年她曾经来过。夏天雨水丰沛之时是一条小河，上面还会连着一个瀑布从山上倾泻下来。在瀑布对面的凉亭里歇脚，分外凉爽。

此时山上雪水还未全部融化，瀑布是看不到了。沈澜想着再往上走一走，到凉亭里歇歇脚就回去。

又走了大约半炷香的功夫，沈澜额头上渐渐冒出了细汗。她这副小身板儿着实算不上结实，多走几步路就腿脚发虚，喘得要命。真正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鸡。

想她穿来之前也是个能百步穿杨的好射手。

她因为玩游戏的时候，最爱弓箭手的角色，就用了全部的积蓄在商业区开起了一家融合了国风元素的射箭俱乐部，过起了当女射手的瘾。各种类型的弓、弩她都玩得溜。就连骑马射箭她也专门学过。也不知曾经的那些技能到了这里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不过当下最紧要的，还是要养好身体，将之前的亏空尽快补上来。

沈澜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半山腰的凉亭就在上面了。

沈澜抖着腿，软脚虾一样又爬了二三十级台阶，一抬头，就见凉亭里有个人，负手而立，一身黑色粗布短打的衣衫，赫然是上午在清潭书局撞上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面对的方向，恰好能将她气喘汗流爬山的狼狈相尽收眼底。苍天啊！真是没面子……

凉亭里的男人听到她脚步声靠近，方转过身来，还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上午见过？”那男子开口询问。

沈澜没好气，更累得不想说话，直接在凉亭外最后一级石阶上坐下。

上午他们在书局撞见的时候，她头戴帷帽，外面还罩了件天水碧的素色风毛斗篷。此时她既没带帷帽，又没穿斗篷，这男人若还能认得出她是谁，那可真是见鬼了。

“公子认错人了吧。”沈澜不想搭话，她只想歇歇脚，把气喘匀了就走。

她一开口说话，对面那人反而轻笑了一声，抬脚朝她这边走来。

沈澜警惕地抬头看他。

那人走过来，长腿一迈，大马金刀地跟她坐在同一级石阶上，然后笑道：“咱们上午不是刚在清潭书局见打过照面吗？！才过了半天，你就不记得了？看来……你不单路走不好，容易撞到人，这里也不大好啊！”他说着，抬手在自己太阳穴上敲了敲。

沈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哎哎哎，怎么说话呢？！你才脑子不好！”

那人轻笑：“你那脑袋上还挂着伤，明显是磕坏了脑子，不然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怎么就忘了？”

沈澜翻了个白眼，这人嘴巴真欠，“阁下午饭吃的是螺蛳粉配油炸臭豆腐么？怎么张口就臭烘烘的？”

那人一愣，随后咧嘴笑得前仰后合，一只手还夸张的按着肚子。

沈澜斜眼睨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她有那么好笑么？

那人好不容易才收住笑，这才开口道：“上午看你在人前还是一副稳重端庄的模样，原来竟这么有趣！”

这算损她？还是夸她？她是不是该谢谢他八辈祖宗？

沈澜嫌弃地往石阶的另一边挪了挪，不甘心地问：“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那男人抬手指了指她的头发：“你上午就戴着那只钨金的发簪，我还记得你的声音。”

大意了！原以为“脱了马甲”他就认不出她了。哪知这厮这么细心……

“上午的书册都是从你书局里白拿的，掌柜没收钱！……谢谢你啊！”拿人手短，还是要道声谢的。

他却混不在意，没听见一般，问起别的事：“喂，你是哪家的二小姐？”这话上午撞到她身上的时候，他就问过一遍了。

“干什么？”

“想知道啊！”

沈澜捶了捶酸疼的小腿站起身，低头俯视他：“你想知道我就要告诉你啊？！咱们两个认识吗？走了！”

沈澜说完甩头迈步朝山下走去。身后柔软蜷曲的长发在空中荡起一个柔美的弧度，轻轻拂过那男人的肩膀，留下一股淡淡的馨香。那股香味儿温馨甜蜜，上午被她撞在身上的时候就闻到过，与他记忆深处的那股味道有些相似。

“喂，我叫崔复！你叫什么？认识一下再走啊！”

崔复？！沈澜没有回头，沿着一级一级的石阶慢慢走下去。

“喂！你上山做什么来？”

沈澜依旧没有回头。

“喂！你荷包掉了！……”

呸，她出门压根就没带荷包！这个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