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决定

雪已经下了三天了，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葳蕤院内。

明明是寒冬腊月，外面还飘着鹅毛大雪，汗水却一滴一滴地顺着她光洁的脸上流下来，隐入交叠的衣领下。

沈晏时在烧着地龙的屋内扎着马步，她的手脚都绑着沙袋，腰上也缠了一圈特制的铁圈。

与沈恒之在出府前那番遭遇让她危机感顿生，她必须尽快将自己的武艺恢复过来，不说回到到她以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地步，最起码要能够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自保。

其实原主小时候在北疆的时候也是这样跟祖父一起学过武的，身体记忆作不了假，只是因为回京后沈承勒令她不许再舞刀弄枪，这一身好武艺才渐渐荒废下来。

练着练着她就发现自己越来越得心应手，所以将武功找回来并不难，她难得好心情的想着。

听竹候在一旁，拿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汗，又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

今天差不多了，她缓缓收回已经蹲的麻木的腿脚，颤颤巍巍地走到榻上坐着休息，只觉得四肢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刚端起茶水准备喝一口，便看到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通报。

“小姐，大公子来了。”

还未等沈晏时作出任何反应，沈恒之便推开门前阻挡他的小厮闯了进来。

“明日随我一起进宫。”

一脸嫌恶的沈恒之将视线移到沈晏时身上，才发现她只着里衣，此刻正不慌不忙的系着外袍的带子。

还未等他开口叱骂沈晏时衣衫不整，败坏规矩，她倒先慢条斯理的开口了。

“兄长院里没有可供使唤的下人么，这样的小事也得劳您大驾亲自跑一趟？”

被她一噎，沈恒之又恼了。

“你不会以为是我想要来看你的吧，沈晏时，不要自作多情了，看见你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见她毫无反应，只眸光清淡的看着他，他喉头动了动，还是将未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姑姑派人传信说圣上想要见你，让我务必要带你进宫。”

“皇宫不比在家，沈晏时，别给沈府丢脸。”说完便一刻也不想多待似的，转身就要离开。

沈晏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下巴微抬，示意听竹送客。

“沈恒之，既然相看两厌，就不要经常出现在我面前。”

沈恒之本来都跨出门槛了，听见这一句话立刻就想返回教训她，只不过听竹眼疾手快，他差点被关上的门撞了鼻子。

两次在她这吃瘪的沈恒之面色阴狠，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知想着什么，随即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

回过神来的听竹却很是一阵后怕，小姐这么对大公子说话真的没事吗？

沈晏时却觉得烦躁，老是有碍眼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刚刚的好心情烟消云散，没骂他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吩咐听竹给她打水，出了一身汗得好好沐浴一下。

将身体沉入浴桶，酸痛的身体也似乎得到了缓解。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热度，她默默的盘算着沈恒之这次带来的信息。

姑姑想要见她的话，一般会直接回府来，再不济也会直接接她去她的寝殿玩耍，因而她记忆里对皇宫并不陌生。

可这次居然是皇帝想要见她，按照剧情发展，离匈奴进京还有三年，那些关于她的流言也还没有发生，她现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闺阁小姐。

皇帝怎会突然点名想要见她，根本不符合常理。

任由听竹慢慢擦着她的头发，沈晏时陷入了沉思中。

眼瞅着祖父寿辰马上就要到了，意味着沈若樱马上也要出现在这个家里，而她现在所做的一些准备却还远远不够。

想到这里，她问听竹，“近日还是没有人持拜帖来找我吗？”

听竹手上动作未停，利落的答“奴婢特意问过门房了，这几日都未曾有人来过。”

不对劲，以孟良的作风，自己花钱救了他的母亲，不说让他立马感恩戴德然后为自己所用，也不至于看了她给他留下的纸条后这么久还是杳无音信。

毕竟赵琰就是靠这样的手段才成功将这一员大将收入自己麾下，她只是如法炮制而已。

难道赵琰已经出手了吗？虽说孟良现在还是一名举人，但他府试时做出的文章已经得了不少考官的青眼。沈晏时沉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很难办了。

见她拧起眉，听竹好奇的问，“小姐是想将那人收作幕僚吗？我看那人除了长得还不错，也无甚特别之处啊。”

她听了这句话却眉目一肃，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仍半蹲在原地的听竹。

听竹感受到她的怒意，自知失言，惶恐的跪下，一双眼睛也忍不住泛起泪花。

看着泫然欲泣的小丫头，她明白她的话是无心说出来的，只是却依旧没有心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里群狼环伺，如果听竹再这样单纯不设防下去，只会害人害己。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

“奴婢知道，奴婢不应该妄议您的事。”听竹将头埋的更低了。”

沈晏时其实并不习惯他们自称奴婢，可她也并不会觉得凭借她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扭转这时代下的尊卑制度。在自身还弱小的时候，就算对一些事不满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她只是淡淡出声，让听竹不必跪了，她有事情需要交给她去做。

“听竹，明日你去牙行，多买一些身强体壮的小厮回来吧，丫鬟也挑几个，院里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你注意着点，府里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院里缺几个陪我练武的下人，才不从府里选的。”

这次听竹没有再继续追问，只乖巧应是。

踱步走到榻前，沈晏时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将听竹唤来跟前，她那张沉静的脸也难得露出一种名为温和的神色。

榻前火炉里的炭火烧的正旺，沈晏时忍不住想到了那日出门，瞥见的蜷缩在墙角的那些小乞儿。

“还有就是，将我的私库打开，把首饰摆件什么的都通通换成银子，用这些钱全部买粮食回来，交由小厮直接运回葳蕤院。”

“不管是吩咐你去买的东西也好，还是那个卖书的人也好，我自有我的用意，你只管去做就好了，谨记要守口如瓶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包括我的祖父。”

听竹懵懵懂懂的点头，似乎是不明白为何小姐要藏着这些秘密，不直接告诉老王爷和皇后娘娘，明明他们最宠的就是小姐了。

沈晏时看着窗外浓重的墨色下飞舞的雪花，开口了。

“因为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很危险，不让更多人知道是因为很有可能十死无生，府中除了祖父我能信任的也仅仅只你一人，明白吗，听竹。”

看着沈晏时凝重的侧脸，听竹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要办好小姐交代的事，她重重的嗯了一声。

“你疑惑我为何那么对沈恒之说话，我现在告诉你。”

“我知道你本来是要被你哥哥卖去青楼的，因为老鸨给的价格更高，即使你父母已经决定了要将你卖去牙行，幸好你自己机灵才逃过一劫。”

“我问你，你现在还能对你那双父母，还有你哥哥，产生丝毫的亲情吗？”沈晏时语气平淡，似乎一点也不伤心。

“沈恒之，就像你那个哥哥，而我那个父亲嘛，更是比你父母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竹呆呆的摇了摇头，巨大的信息量让她不敢置信，原来世家大族竟也有这样的腌臜事么。

沈晏时讥诮一笑，说她心狠手辣也好，说她忘恩负义也罢，她要做的事，那些不相关的人要是敢来阻拦，别怪她不顾念手足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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