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清澈见底,王胡氏捧起一些水大口喝着,然后用溪水洗了洗脸。
因为,距离回到家,还要翻越这座西山,可少不了体力支撑。
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开始细细思考田大夫说的话。
“看病的说的什么来着?什么肚子?什么鸡?”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骗人,难道我的光宗真的活不到三十岁?”
王胡氏看着脚下汩汩流淌的清流,思绪也随波飘荡,不禁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这大夫肯定是想骗我的钱!”
她用手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随后站了起来,朝着西山前进。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山路崎岖,道路泥泞,王胡氏又着急回家看儿子,一路上没少踉跄,还摔了几个跟头。
“臭石子!给我滚!”
她又一次被石子绊倒,想到刚才在医院受的气、儿子王光宗的病,她心底生出了一阵急躁,弯下腰把石子捡了起来,狠狠地朝山下扔去。
终于走到了山头,也是她最不愿意经过的地方,便是弃婴岗。
虽然雨过天晴,时间已接近正午,但这里仍然让人不禁打起寒颤。
潮湿的空气让恶臭的异味更加浓烈,阵阵乌鸦的叫声,也为这里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
王胡氏本身就是个迷信神叨的女人,尤其是走到这样一个不祥之地,她连头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只想闷着头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突然,她急切的脚步,被一声微弱的啼哭所打断。
她汗毛直立,下意识地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婴儿,躺在一堆遗体之上,呜咽着、颤抖着。
“什么东西!”
王胡氏显然被吓了一跳,朝婴儿大喊。
她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婴儿还活着!虽然生命力已经没有那么强。
王胡氏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唾沫,鬼使神差般的把婴儿抱了起来。
婴儿睁开了眼睛。
是个女婴,是昨晚刚出生,便被亲生父亲草草处理掉的那个女婴。
她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和雨露的甘霖,活了下来。
“啊!”
王胡氏一惊,手抖了一下,差点把女婴又掉到了遗体堆里。
随后,她冷静了下来。
王家家境十分困难,儿子看病还不知道需要多少钱,丈夫也整日酗酒赌博,全家都靠王胡氏自己替人干农活养家。
儿子还需要娶媳妇、传宗接代,不管是自己娶,还是从别人手里换,肯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照顾生病的儿子,也需要很大的精力,正愁没有人来替自己分担。
把这个女婴养大,既能免费当王光宗的媳妇,帮王家传宗接代,又能帮助自己做做家务、照顾儿子。
“这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吗?”
王胡氏心想。
“贫穷”二字,让王胡氏顾不上恐怖与肮脏。
她用手粗略地擦了擦女婴身上的泥土,把外套脱下来,严密地包裹住了女婴,然后抱在怀里,匆匆忙忙地朝山下走去。
下了山,进了村,王胡氏并没有先回家。
她先是找到了村里的刘二妞。
刘二妞前不久刚生出了一个儿子。在这个男胎之前,她还有过两个女儿,大女儿留了下来,刚满六岁,二女儿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二女儿的归宿只有西山头的弃婴岗。
此时,大女儿正在用温水泡毛巾,然后娴熟地擦掉了弟弟屁股上的大便。
“二妞,你奶水是不是挺多?”
王胡氏怀里抱着女婴,把刘二妞拉到角落,悄悄问道。
“咋了?你怀里这是什么?”
刘二妞说着,就掀开了裹在女婴身上的衣服。
女婴闭着眼睛,还有微弱的呼吸,散发着恶臭。
“妈呀!”
刘二妞着实被吓了一跳,惊呼了出来。
“嘘!你小点声。”
王胡氏连忙捂住了刘二妞的嘴巴。
“这是我从路边捡来的孩子,是个女儿。我家正缺个女儿,捡到了就代表有缘分,你看这段时间能不能帮我喂喂她?”
王胡氏说得简直比唱得还好听,把自己的真实目的隐瞒得干干净净。
“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好,这次我先帮你喂一次。”
都是女人、都有儿子,刘二妞又怎会不知道王胡氏的真实目的?但她没有戳穿,接过女婴,掀开衣服便开始哺乳。
出生的第二天,这是女婴第一次尝到母乳的滋味。因为太过饥饿,她顾不上哭,便疯狂地吮吸。
“哎哟!疼!”
女婴太过使劲,弄疼了刘二妞。刘二妞下意识地把女婴抱得远了些。
补充了营养和能量,女婴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哭了好,哭了好!哭了就没事了!”
王胡氏欣喜若狂,把女婴又抱回了自己的怀里。
“我的母乳就这些,还要喂我自己的儿子。你想让我以后一直喂这个女孩,那拿什么来报答我?”
刘二妞真正的目的正是如此。放在艾南村,也是正常现象,每个人都穷得揭不开锅,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等她长大了,我让她每天来给你干活,行不行?”
王胡氏自己生活也穷困潦倒,哪有那么多钱给刘二妞?还没等刘二妞提条件,她自己就开始了讨价还价。
“那不行,几年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刘二妞不上当。
“那你想要什么?”王胡氏皱起了眉头,问道。
“喂一次奶一块钱!”刘二妞伸出一根食指,提出了条件。
“太贵了,我哪有这么多钱?”这对于王胡氏来说,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那你能给多少?”刘二妞发反问道。
“一次三毛钱,不能再多了!”王胡氏耐着性子说。
“一次五毛,行就行,不行就免谈!”刘二妞硬气了起来。
王胡氏本想朝刘二妞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她贪心、骂她不知好歹,但是,想到儿子王光宗的病、想到生活的手忙脚乱、想到王家传宗接代的光荣大业,她咬了咬牙,只好答应了下来。
“五毛就五毛,但是你不能告诉我家当家的!”如果丈夫王显亲知道自己为了给女婴喂奶花了这么多钱,一定免不了一顿收拾。
“好,就这么说定了!这次就当是赠送给你的吧,以后记得按时带着钱来!”刘二妞得瑟地说道。
“晦气东西!”王胡氏给了刘二妞一个白眼,低声骂了一句。
她抱着女婴,转身离去。
“为了这个小东西花了这么多钱,以后一定要在她自己身上找回来!”王胡氏暗下决心。
午饭还没做,儿子又该闹腾了,肯定免不了丈夫王显亲的一顿骂。
王胡氏硬着头皮,又迈着急切的步伐,朝村东头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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