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徐巍，这边。”

徐巍端着餐盘正四处寻找空位，有人叫了他一声。

大声叫着徐巍名字的是同班同学许瑞，他是徐巍在学校少有的朋友。

许瑞是个小个子，他叫完之后立即把脑袋缩进脖子里面，藏在嘈杂的人群里，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这时食堂中许多道目光投向徐巍。徐巍觉得浑身不自在，赶忙走向许瑞所在的角落。

“徐巍，可以啊，你可是咱学校的大名人了。”许瑞说话声音很小，他一说话就会忍不住笑，露出两颗硕大的兔牙，同学就会嘲笑。所以他很少说话，也很少笑，除了在徐巍面前。

“出名？我怎么……”徐巍埋头囫囵塞着饭。

“现在谁不知道你把彪哥揍了一顿，就这样，唰，刷……”

许瑞绘声绘色模仿着，突然他感觉有几道恶狠狠的目光瞪过来，他又立即缩起脖子不说话了。

“最近你要小心一点，我在厕所可是听见了，彪哥说你让他很没面子，要找机会给你好看。”

许瑞是个直肠子，每节课下课之后都会拿着一大包纸去厕所，一蹲就是一个课间。他也总能在厕所里听到许多许多秘密，所以他分享秘密时一定会说，我在厕所听说……

徐巍瞧瞧向人群中间看了一眼，刘弘彪坐在人群里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胸前的黄金吊坠摇晃着，神气极了。

这黄金吊坠是刘弘彪的表哥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全校人都知道，全校人也知道他表哥叫管封，外号管疯子，是这儿的地头蛇。所以只要远远看到这个闪耀的大金牌子，就知道是彪哥来了。

“他是怎么说的？”

“嗯？”

“他在厕所说要怎么对付我的？”

许瑞声音小极了，他说：“他说，见到你一次，揍你一次！”

徐巍咧嘴一笑，说：“他在吹牛，我刚刚就……”

徐巍话还没有说完，一只大手一把将他整个头摁进餐盘里，许瑞吓得跳起来。

刘弘彪正伸着懒腰，若无其事地就要走开。

“刘弘彪，你又在胡闹什么！”

一阵娇斥响彻整个食堂，食堂里面也一阵嘈杂起来。

“快看，快看，她又来了。”

“是她呀。谁又惹上她呢？”

“好像，她叫的是刘弘彪。”

“刘弘彪？高三的那个彪哥？快说说，因为什么呀。”

“喏，看那边。潇妹妹又来保护她的巍哥哥了……”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徐巍哥哥把刘弘彪揍了一顿。”

“他？你开玩笑吧，就他那瘦弱的样子，被揍才是真的。”

刘弘彪皱起眉头看过去，刚准备发作的脸色忽然消散，他还是作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呦，这不是黄大小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呢？”

黄潇潇冲到徐巍面前，这时候徐巍的脸已经离开餐盘，脸上沾满了饭菜汤汁，他垂着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黄潇潇抬起手，直接要袖子去帮他擦拭，徐巍一把推开她的手，低低吼道：“不要碰我！”

黄潇潇一双杏眼恶狠狠瞪向刘弘彪，“给他道歉，马上！”

刘弘彪高高昂起头，不屑说道：“道歉？我刘弘彪的字典从来里面没有这两个字。”

“刘洪彪，今天你要是不道歉，从今往后我和你没完！”

黄潇潇俏丽的脸庞此刻冷若冰霜，她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的。

刘弘彪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威胁，他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她以为她是谁呀？居然敢威胁刘弘彪？就凭她是学生会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快说说？”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个个竖直耳朵，将目光投向那个似乎知道许多内情的女生身上。

“我和她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当然初中开始就不在同一个班了，不过还在一个学校。”她如是说着。

“快说重点。”旁边有人催促着。

她瞟了一眼旁边的人，清清喉咙得意说道：“你们可不知道，她从上学的第一天起就有豪车接送，而且还有专门的司机，据说那个司机其实是她的保镖。”

“好大的排场，她究竟是什么背景？”

她神秘一笑，“据说啊，她爸爸是……”

这时刘弘彪旁边一个人凑上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彪哥，别冲动，她爹黄龙王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刘弘彪冷冷一笑，鄙夷说：“什么狗屁龙王，上了岸就是一条虫。”

不过，刘弘彪又大声说道：“真是没用，还要一个女人来给你出头？算什么男人？”

他这话自然是说给徐巍听的，徐巍捏紧拳头猛地站起来。

“你……”

黄潇潇又要再说话，徐巍低沉说：“他说的没错，这事不要你管！”

菜汁顺着脸颊淌下来，啪嗒啪嗒滴在餐盘上，各样的目光尽数投向他，就在站在聚光灯的中心，他们说的话他全都听在耳中，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羞愧过。

他好想鼓起勇气，他好想彻彻底底去反击，但是他就像一条困在小水洼中的鱼，懦弱而无力。

他的拳头捏紧又松开，他大步走出去，逃吧。

黄潇潇的眼神里忽然哀伤起来。

胡小可叹了口气，拉着黄潇潇的胳膊说：“潇潇，我们走吧，”

刘弘彪看着徐巍落荒而逃的背影，得意笑了起来，“走吧，没用的孤儿！”

“你在说什么！”徐巍突然停下，整个头都埋在阴影里面。

刘弘彪双手插在口袋里，斜着眼更加不屑说：“我说你是个孤儿！怎么呢？”

“够了！”徐巍低低吼着，左手拇指紧紧掐着食指，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面，几乎见血，整个身子随之耸动起来。

“呦，你这个野爹跑了，老娘又是植物人的孤儿！”

“我说，你够了。”

徐巍赫然转身，眼神霎时变得无比凌冽，左手食指挺直，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直直指向刘弘彪。

一时间，偌大的食堂里面只剩下呼吸声和喉咙滚动的声音。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朱小明忽然大叫着从外面跑进来，他一进来只看见满食堂的人都呆呆站着，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下意识退了出去，然后又进来大喊。

“不好了，出大事了，洪班在外面学校外面出车祸了。”

徐巍身子抖动一下，诧异问道：“洪老师？他……他怎么会出车祸？”

“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听说是在马路上车胎突然爆掉，撞上了对面的大卡车，人都被急救车拉走了。”

徐巍听罢顿时瞪大眼睛，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活动课，到了高三，学校对他们的管理不严反松，刚好有足够的时间，朱小明组织同学们一起去医院看望班主任。

“徐巍，正好你每天都要去医院，要不要一起过去。”

朱小明走到徐巍面前说着，徐巍整个下午都是魂不守舍，他觉得洪钟的意外和他脱不了干系。

朱小明像是看出徐巍的难处，拍着徐巍的肩膀说：“没关系，看望洪班的礼物我们都买好了，用的班费。洪班平常也格外照顾你，一起去吧。”

徐巍很少主动参加班级的活动，在班上几乎像是一个透明人，同学们这时也总是有意无意忽视他。朱小明原本也没报什么希望，见徐巍沉默的样子，已经做好离开的打算。徐巍出奇地点了点头。

同学早就涌进病房，徐巍站在病房外面，心里忐忑极了，他听见里面在说：“徐巍也一起来了，人呢？”他才硬着头皮走进去。

洪钟已经穿上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左腿缠着石膏装在夹板里吊在床上，看着气色还不错。徐巍这才松了一口气，低着头站在角落里。

有同学关心事故始末，洪钟说道：“老伙计陪了我十几年，没想到今天掉了链子，我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害苦了其他人。”

洪钟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洪钟和同学们聊了一会儿，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就叫同学们早早回去复习。等到大家都准备走的时候，洪钟叫道：“徐巍，你先等会儿。小明，出去把门带上。”

待朱小明关好门，洪钟艰难挪动着身子，“洪老师。”徐巍唤了声，上前扶着他。

洪钟从放满鲜花的柜子处拿出一个公文包，浅蓝色的布上还站着模糊的指印，他把公文包递给徐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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