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骨疼痛周遭一片黑暗,徐徐微风夹杂着潮湿的味道,直往李白的鼻腔钻,害他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借着微醺酒劲的余韵,摸不着头脑的站起身,脚下结结实实的,倒令人多几分安心。做无用功的环顾四周上下望,可惜连月亮也见不着。
这无光的地方实在是令人感到心惊胆颤,四周也过于安静。
记得上一秒自己还在酒吧,同好兄弟勾肩搭臂诉苦前女友的冷漠无情,对她分手的干脆心痛不已,酒过三巡挥手告别转身之际,没登上自己的奔驰座驾而是一脚踏空,身子一栽就掉进了这么个地方,连句脏话都来不及说。
掉进下水道固然倒霉,但是下水道不应该底下柔软垃圾成汤臭气熏天吗?
既然自己能掉下来这下水井没盖子,那路灯月光,向上看应该有亮啊?难不成这一摔坏了脑子,直接给我磕成了瞎子,那可坏喽!这以后碰见前女友的新女友,不得被那小蹄子阴阳怪气的嘲讽,她不就占了上风!?
李白摸着自己的脸又揉了揉眼睛,再度用力向周围望去,可惜仍旧一片漆黑,干咽了咽口水,扭捏着抬手向四周摸索去,脚下鞋尖擦着土地开始小心试探着挪移,可寻了半天也是一片空荡。
这周围似乎不是一般的大,根本触不到墙壁或者管道,现在下水道修的这么宽阔吗?难怪这城里从来不积水……
空气中的风似乎越来越冷了,李白不禁打了个冷颤,抬手搓了搓自己胳膊上乍起的鸡皮疙瘩。
远处隐约有声音传来,不流畅的排气筒令他开始猜想是哪一款破车的古董系列,赶紧寻着声音用耳朵尽力去听,面上不禁一喜。有声就是有人,有人就是有救!
可没等他再细细听转头就磕在了硬物上,脑门尖锐的痛,从额角冒出来的温热糊在左眼皮上,右眼皮狠狠的一跳,紧接着就有一些嘈杂凄厉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不断回荡在这空荡漆黑的周围,听起来异常瘆人。
“扑GAI仔啊!怎么又叫他逃了!”
“求求您了,放过我们吧!求求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下次下次,再宽限我几个月,我一定还钱!”
“呦呵!你妹妹长得真漂亮,要不要和哥哥们一起玩玩?”
“就你还想英雄救美呢!?去死吧!”
“警察来了警察!快跑!”
“鬼啊!啊!”
……
正所谓酒壮熊人胆,李白疑惑着此时此刻自己身处何方,对周围的诡异竟不觉得有异常,直到有熹微的光从天际突兀的亮了起来,犹如一张缓慢揭开的牢笼巨大幕布。
他才看清自己脚下是红褐色的路面遍布瓦砾,两侧高耸树木干枯如尖锐鬼爪,隐约有什么爬物栖居在上面,不断缓慢蠕动着,令人头皮发麻,李白没敢细瞅,扭过头就见着了令自己中伤的罪魁祸首,一根突兀的木板顶端长钉子正闪着寒光。
不远处横躺竖卧着枯白骨架,空气中的潮湿来源于堆积腐烂尸体的沟渠,身后浓雾笼罩只能看见高耸顶端的模糊大厦,顶端的红色灯牌不断闪烁着,看不清是什么文字,阴森森的。
李白花了足足一分钟来分析自己究竟身处何地,甚至也考虑到了自己已经死亡的可能性,他这么想着,动作比脑子快的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没轻没重的手劲痛的自己嘶牙咧嘴。
人死了也知道疼吗?倒霉催的,什么鬼地方。
这里似乎已经不是城镇了!难道是恶搞综艺,楚门世界?最近有钱人喜欢看这种节目,难不成自己被抓来当小白鼠了?
烈酒下肚的后劲此时终于有了反应,下一秒李白就忍不住手撑着膝盖干呕起来,酒精灼烧着空虚的胃,大张着嘴哗啦啦吐了一堆,喉咙火辣味蕾苦涩,他这时候也顾不上干净埋汰了,扯着衣角擦着嘴边的污渍。
“嘿!打车不的小伙子。”
听着这熟悉的山东倒装句,李白抬头看过去,停在身前的是一辆灰色捷达,车大灯不知多久没换,光线暗淡。车胎前轮瘪了一半轮毂锈迹斑斑,车门到处都是剐蹭的痕迹并且深深凹进去几个大坑,这车残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参加过二战挡过大炮。
可这A系的车型,不是02年就停售了吗,现在36年咋还有人开呢?
开车的是个秃头没眉毛满口黄牙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老旧的深蓝色短袖,他正从车窗探出头,漆黑的眼珠紧盯着李白令人不安,然后嘿嘿的笑出声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并且抻着胳膊热情推开了后排的车门。
“小伙子!早就没公交车喽这时候,快上车!你是要进城吧,我拉你去!”
李白快速的分析着他话中的意思,本想拒绝但考虑到周围空无一物的情况,还是决定上车静观其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中年男人在李白刚坐稳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时,就火急火燎的一脚油门猛的窜了出去,一个急转弯给后排的李白晃得半截身子悠出了车,好在他手扶着前排座椅抓的紧,另一只手借着力惊险的关上了车门,刹时一阵从脚底板往上钻的寒意,冰的他一个冷颤。
“你叫什么名小伙子,怎么大晚上在这呢!”
李白听着他热络的问话,试图通过车内后视镜来查看他的表情,可惜那镜子扯着线路苟延残喘的挂着,上面的镜子也碎的七零八落根本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倒像个不入流的挂件。为了安全起见,他警惕的用了假名。
“我叫白里。迷路了,师傅您很熟悉这?”
“我是本地人老司机了,你是七中学生吧,你们学校学生都坐过我车。小伙子怎么这时候不在学校出来逛了!现在外头不安全,村里里正闹不干净呢!”中年男人语速说的快,李白在后排都能感觉到有唾沫星子随风飞在自己脸上。
透过副驾驶与车门的空隙,看着那右边后视镜模糊的呈像,刚才天边亮起的光已然快速堙灭在一片漆黑,手下座椅的触感一片粗糙,就像是被多少个烟头烫的焦糊。车门不稳的哐当直响安全隐患极高,但中年男人似乎毫不介意。
外面这么黑这车速还这么快,这么熟悉地形,看来确实是本地的老师傅。
“您怎么知道我是学生?”李白只觉得自己小腿好像被什么尖锐指甲割扯一样的疼,伸手去摸,却发现肌肤完好无损。本想继续问点什么,可惜中年男人就像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自己兴奋的说个不停,根本没给他机会开口。
“最近这里来了很多年轻人,都是来上学的!我姑娘也在那学校里呢!”
“她学习可好了,哈哈哈!”
“你们外地人就喜欢四处走啊看啊,这破地方那有什么景观啊,也就萝卜山那个山头有点看头!”
“小伙子!你怎么不说话了,前头就是你们学校了!这回叔就不收你车费了啊!”
李白想着,你这个话密的也没给我机会说话啊。顺着车窗的方向径直看去,那前头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所五层高的灰红色刷漆教学楼,仅在三楼突兀的亮着几盏灯,小操场半空不断扭捏着一团团黑雾,如同盘曲的大蛇,门口的保安亭亮着暖黄色的光把门口的周围照亮。门口两侧的矮木丛植物翠绿的不正常,连开着的紫色花朵都散发着一种诡异。
这里,处处透露着不合理!
一个急刹车,车尾后卷起了浓浓烟尘,中年男人率先走下了车,大手一挥重重摔关了车门,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就同保安亭喊话。
“开门老头!我送学生回来了!”
李白紧跟着下车,随着他一同向保安亭走去,可惜这里面并没有人。他注意到,桌上的茶水正散发着热气说明人并未走多久,小木桌上的名册字迹工整,在每个名字后面的小框里堆满了鲜红的叉,有两个名字已经被红线勾去了,可当看到名册最末尾的的名字,李白一时就慌了神,如同被魇住一般移不开目光。
“我走了小伙子!你就自己翻墙进去吧,好好学习啊,不要有陋习!”中年男人的声音将李白的神智拉回正轨,他仿佛是要确定什么一般猛的回头去追寻男人的背影,刹那间心凉了一半。
哪有什么灰色捷达和中年男人,明明是一具行尸。
光洁的头骨被钢筋侧穿,不断流淌着红白的浆液,黄白的骨骼上穿着蓝色短袖,两只空荡荡的袖子没了手臂,身下托着一只粘连的断腿,在沙石地面带出一长条痕迹。
捷达车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副驾驶的门上卡着一具头颅低垂的尸体,一件看不出颜色的连衣裙破成碎布,就飞舞在空中,如同鬼魅在招手。
李白就这样注视着那飞驰的车框离去,心里一阵后怕。他刚才……就是坐在了这样的车……还同他讲话?!
回过头看着那漆黑的操场和仅在三楼有几间亮着白光的教室,作为新时代社会主义主义接班人,李白决定去看一看,这里究竟有什么牛鬼蛇神!
利用身高优势,他稳稳撑着铁栏杆越了过去潇洒落地,可还没等直起身,就只觉得后背又凉又沉,仿佛扛了二百斤杠铃,脖子也酸疼的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只得被迫低下头,咬着牙挺起脖子看路,就见空中一抹冷光直冲自己面门劈来,气势逼人。
李白下意识往后一躲,结果被抓着头发狠狠的摁了下去来了个90°深情鞠躬,随后听见刀身撞击硬物而发出的悠长铮鸣之声,紧跟着身上便是一轻毫无压力,但是后背肩颈仍旧酸痛。
“你是,人?”
听到这疑惑不确定的问句,李白立刻举起手作势投降表明立场,干巴巴的笑着看向这位年轻人。
他身高与自己相差无几,一双狭长凤眸深邃冷冽,长相俊秀,说是当红爱豆也不为过。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牢牢的握着木刀直指自己,毫不夸张的讲,如果自己回错一句,他这一刀绝对能把自己劈两半。
“我当然是人,咱能不能放下刀说话?”
那人似乎还是想说些什么,不过在视线瞄到李白身后时猛的抓起他的衣领,飞快的带他跑进了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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