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幕沉甸甸,寂寥盘旋天际。微波打散漂浮银月,树梢乱叶投影橙色引擎盖。
“姐,我们快快离开。”韩欣怡反转臂膀,翻扬手腕,身后“嗒”地一声,车内飘逸滚滚热浪,混合淡淡芒果幽香。“车颜色惹眼,别让人盯上啦!”
清新气息扩散郎幸华鼻腔,她肿痛双臂舒缓些许。
橙色越野车属郎幸华男友崔逸君持有。崔逸君偏爱一支足球队,球队主场战衣即橙色。他大学毕业时,其父亲与姐姐特意挑选该颜色车辆赠予他。
焦热清风糅合岑寂夜色,洋溢凄楚柔美。
愤恨哀思爬过郎幸华肩头,她喉咙干涩苦咸,炙灼攻陷脊背。韩欣怡神态形成一道祝融,冲击她脑髓。“这就走,欣怡辛苦喽,全凭你才这么顺利。”
“不谈这些,我甘愿付出。”韩欣怡嘴角打弯。快快回家,母亲才能安心。
道德蒙骗多人自愿地接受厌恶之事,好在郎幸华、韩欣怡热爱生活,敬畏生命;憧憬婚姻,善待友人。
为何犯下暴行?因果关系究竟依据强弱区别?抑或真理与报应?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相互关联,无论善恶皆有完美一面。
引擎“咝啦”一声醒来,杂草倔强地挺着蛮腰,乌鸦嘶嚷增添几分诡异。宽厚轮胎碾揉枯茎,碎石路面咯吱作响,二人重返文明界面。
车辆后排座椅晃闪蓝影,窸窣声加快频率。
郎幸华调低音响。“别慌,到家还有段时间,慢慢换衣服。”
“姐,你晚上回去怎么讲呀?”韩欣怡鼻尖翘动,探头定睛郎幸华红肿手臂。
郎幸华鼓着上唇,咬合肌隆起。逆向道路行驶车辆开启大灯,晃闪折射郎幸华流畅下颌线,她晦涩眼眸熠熠生光。“小君只懂心疼我。”简言之,她笃定男友崔逸君不会多疑她何故受伤。
她屏蔽数分钟前惊悚与暴虐,暗自沉醉。施力过猛筋骨酸胀,肘腕“嘎嘣”震颤,贴块膏药很快恢复。她恋爱备忘录突然涌上心尖——小君讨厌膏药味儿。
恋人间称谓足以反映彼此依赖度。
“快快结婚!我当伴娘!”
郎幸华微微颔首,苍白脸庞镌刻幸福向往。时代美德与缺陷盘踞她骨髓,因为憧憬未来,生命价值不菲。她醉心鲜活情感外表下某处,隐匿恐怖阴郁、欲望罪孽、死亡觉悟。
2
“我回来啦!”绵柔嗓音幻似优雅弦乐,韩欣怡母亲田阅轻盈地走向玄关。
射灯暖光穿透她蓬松云鬓,松弛眼袋与肌理细纹难掩清秀五官。“几点啦!怎么这么晚回家?”她目光充满母性,声音一分斥责,九分安心。
韩欣怡肩膀哆嗦一下,家里空调温度太低吗?不!她撒谎前转移心虚。
“幸华姐请我吃晚餐,多聊了会儿。”韩欣怡侧身闪过田阅,顺手熄灭光源,完美掩饰慌乱神色,软底拖鞋与木质地板摩擦声驱散她不安。
“连拨几次电话,一直没接通。”田阅踏着韩欣怡倒影移步客厅,语意掺杂丝丝埋怨。
“哦,手机没电啦。我和幸华姐从小一起玩,你难道怕她拐卖我?”韩欣怡脸色油亮,嘴角微扬,笑纹暗藏阴影。她手机并未耗尽电量,作案前,她与郎幸华改调手机飞航模式。
田阅盈盈一笑。“净胡说。暑假放飞自我呀,以后尽量早点回来。”她语气仿佛哄小孩,瘦削身躯漾动白皙脚踝,步入厨房。
韩欣怡黑亮眼球瞟向田阅背影,暗暗舒口气。
除身高与轮廓,韩欣怡继承田阅外貌所有优点。
理论上,丈夫必须呵护妻子一生,父亲应该陪伴女儿成长。奈何世间遍布苦楚!
头戴遗孀标签;身披人母职责;恪守忠贞不渝——生活塑造田阅磨炼多重技能——抵御、忍受、改变各种困境。
社会调研显示,相较单亲家庭子女,孩子父母双全能多接受三年以上高等教育。田阅凭一己之力,粉碎常规数据。
韩欣怡就读于A城市大学,明年毕业。她平日寄宿校园,每周末准点归家陪伴田阅。陪伴即是作子女天职,亦属最缠绵爱意。
她半月前开启暑假模式。假期间,她承揽几乎全部家务,同时兼职一份暑期工,谁承想到众人眼中乖乖女会参与谋杀!
人性好比天气,无法永远晴朗。戴上有色眼镜,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
水龙头哗啦啦,鲜榨果汁机“呲嗞”响动。约莫半分钟,厨房恢复静默。田阅手持玻璃杯,波浪纹杯沿飘散清爽香甜。
“西瓜汁,解解暑。一身汗味儿,你和幸华用餐饭店冷气坏掉了吗?”
韩欣怡握着杯子,肩头又一哆嗦,几滴粘稠汁液溅到她虎口。她一时语塞,昂头啜饮,喉咙咕咚咕咚,像在说,“一会儿洗个澡就好啦。”
田阅轻抚韩欣怡脸颊,婚戒哑光时隐若现。她触感到女儿脉搏微微跳动声,其体温瞬间传导她血脉。
“妈,西瓜汁不够冰爽。”
“天再热也别贪凉!赶快洗漱。”
“好滴。明天您学校散学典礼,我负责早餐。”
“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你还得兼职呢。真跟半大孩子没两样!”田阅口吻承载母亲特有温柔与说教。母亲面前,子女永远长不大。
韩欣怡模仿古代仕女舞蹈,甩甩手腕。“田老师晚安!”
沧海桑田,唯有亲人陪伴最温暖。并非男人与土地支撑起家园,一切美好仰赖女人。
3
书籍纸香飘荡门外,宛如走进图书馆。冷气与燥热相聚门厅,郎幸华交感神经猛然一紧。
“外面很热吧。”崔逸君——郎幸华男友迎上前,他发质乌黑,梳理整洁,身上暖色衣领十分雅致。外表是体现良好家庭教育最佳佐证。
崔逸君从容地关闭家门,上提防盗锁扣。白净短指甲验证其身体健康,平素卫生习惯优良。
他博览各类佳作,朋友打趣地称他平日跟清水一样无公害——温和且纯净。殊不知他隐匿一颗炽热心灵,直至遇见郎幸华,他体内疼惜与溺宠无止境地迸发。
郎幸华唇齿相依,虎牙洁净饱满。她后跟蹬掉平底鞋,赤脚扑向崔逸君,重重地撞个满怀。“热得不行,帮忙降降温。”她双颊堆现恶作剧式笑意,额间囫囵崔逸君脖颈,诠释一种依赖表现。
崔逸君小麦色脸庞微微泛红。“怎么像跑完五公里越野。”他语速徐缓,褐色眼球深邃却不老成。
郎幸华俏皮地说,“弦外之音,我一身汗味儿呗。嫌弃啊?”
“当然…当然不啦。这么晚回来,比较担心。”崔逸君沉稳神情隐嵌羞涩。
二人相识,郎幸华始终占据主旋律。她预先告知崔逸君,晚上她请韩欣怡在外用餐。崔逸君直言同行,她谎称与韩欣怡话题关乎对方情感生活,借此婉拒崔逸君参与。崔逸君哪里晓得借口背后,隐藏骇人凶案。
“多大人还脸红。我先送欣怡回家,所以晚回来呐。”郎幸华掌心按压崔逸君肩周,脑袋侧贴着其胸口。“对喽,颈椎好点嘛?”她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相比昨天好得多。”
崔逸君作为自由撰稿人,长期伏案,颈椎肩周落下病根。郎幸华懂得推拿与针灸,经常替崔逸君推拿理疗,偶尔针灸会派上用场。
“手还麻吗?”郎幸华捞住崔逸君厚实手掌,视线落于他右手食指尖左侧——一个圆圆老茧。“跟你说无数回,写字干嘛那么卖力。”
崔逸君下颚一震。“胳膊怎么回事?”
“哎。别提啦。明天学校散学典礼,要求今天各个班级大扫除,准备迎接假期啦。估计太开心,学生不慎碰伤我!”郎幸华搓着崔逸君手指,漫不经心地说。这个谎言质量太低,但崔逸君并未察觉。
郎幸华与韩欣怡母亲田阅职业相同,只不过职教学校、科目有别。教育家杜威首次引用“神职者”一词赞誉教师。郎幸华配得上这一称谓吗?
崔逸君转身刹那,郎幸华拉住他衣角。“无需贴膏药,天太热,再说你烦透那味道。”
男女相似度越高,越难分离。恰恰绝世翘楚基本无人长相厮守。郎幸华犹如了解自己般,清楚崔逸君一切想法。二人宛若机械腕表精密齿轮紧紧咬合,齿轮分离,时针罢工,倘若断裂,整块腕表陡然报废。
崔逸君不惊讶郎幸华知晓他心思,因为郎幸华早已扎根他心房。“你胳膊……”
“放心,明天自然消肿。”
卧室空调灌着冷风,郎幸华吞下一粒安眠药,侧身躺下。当服用安眠药成为习惯,它俨然附加止疼片效力。
崔逸君手肘揽住郎幸华,下巴抵着她后脑勺。二人日常睡姿亦如此。
丝滑袖口摩擦柔软床单,窸窣声绵柔沁心。由于体质因素,哪怕三伏天,室内空调恒温28℃,郎幸华也必须穿着长衫睡衣入眠,否则她定然浑身疼痛而醒,甚至翌日恐难欠身坐起。
犯罪者貌似孱弱多喘,居然扼颈谋杀受害者。调查者能否揣度其心理;探明其动机;搜集其罪证;最终宣判其获刑。
崔逸君轻吻郎幸华发丝,温热体感蔓延她四肢。她单薄背脊倾贴崔逸君宽阔胸膛,对方似乎圈紧她双臂,她柔软肩胛骨便会折断。她眼皮轻颤,眼角湿哒哒,浸濡稀疏睫毛。难道她因犯下凶案畏惧吗?
郎幸华亲吻崔逸君手背,她睡前总这般抒发内心依恋。她肌肤毫无血色,一层细小绒毛附于面颊。隐瞒真相一定很辛苦吧?
时代撮合受害者与犯罪者称谓,混淆成一种新感念——邪恶必救赎邪恶者。
欺骗爱人带来得歉疚感,逐渐脱离郎幸华心灵。她真切体会着崔逸君心跳,温馨惬意贯穿她血液。一阵浅浅晕眩——不知是幸福滋养,抑或药效发作,她躯体缓缓蜷缩,轻微鼻息拂过崔逸君臂腕。
爱激发保护欲,保护欲续存爱!
“晚安!”
“安啦小君!”郎幸华话音黏连,甚是暖心地哼了声,渐渐进入梦香。
崔逸君脑海蓦地闪现心中期待——他紧牵郎幸华透白掌心,与父亲、姐姐围坐桌前,谈天说地、共同进餐。一幕幕美好场景回旋心头,崔逸君唇边凹陷酒窝,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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