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知墨没有挽留她。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中后，他也转过身，逆着人流离开了。
人山人海里，他说了无数句“麻烦让一让”，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一路上，他听到了无数人的艳羡和夸赞。
“这烟花是专门定制的吧？每一个都有相同的字符哎！”
“真的哎！爱心里围着S，LOVE下面也有S字，这个男生名字里肯定有S！”
“也不知道是哪个男生这么幸福，有这么好的女朋友准备这种惊喜。”
十分钟后，眼看要挤出人群了，身后的人群忽然都往后涌来，尖叫不断。
人挤人推搡不断，很快就有人摔倒在地上。
沈知墨也被绊倒了，无数双腿踩过他的手臂、小腿，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迹。
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护住头和心口，往墙角挪动。
有两面墙隔出一方空间，他才勉强撑着重新站了起来。
只是与此同时，江云深给他发了一个视频。
视频点开，苏挽歌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她站在镜头前，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像在念稿子一样。
“云深，这场烟花秀送给你，祝你生日快乐。”
身后，江云深满脸感动
几个女生挥舞着荧光棒，开着礼花，嘈杂的起哄声都通过广播播放出来了。
“我要是云深，看到这些烟花里都有我的名字，我也要感动死了！”
“不过挽歌为什么选S，不选J呢？”
“你懂什么，两个人名字里都有S，这不一语双关嘛！”
乱成一团的广场上，所有人都在忙着逃命自救。
只有沈知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手机里的画面。
他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感受到胸口处微微有些窒息。
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是千疮百孔的伤口在愈合，还是已经痛到麻木了？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这场踩踏事故，在警察到来后才终于结束。
人群慢慢被疏散，伤者被送往医院，广场上又恢复了安静。
最后一朵烟花落幕后，沈知墨看到了苏挽歌。
她疯了一样跑过街道路口，四下环视着，满脸都是愧疚和忧心的神色。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她直接翻过了栏杆跑过来，用力将他抱进怀里。
有眼泪落在沈知墨的怀里，浸湿了他脏兮兮的外套。
他清楚听见了，她那满是后怕的、哽咽的声音。
“我找遍了整个江滩，都没有看到你，知墨，我以为，我以为你出事了。”
沈知墨后退了几步，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是啊，差一点，只差一点就真的出事了。如果我今天真的死在这里，你会不会后悔，后悔准备这场烟花表演，后悔……”
后悔没有及早停止这些无聊的恶作剧，说出真相。
末了一句，沈知墨并没有问出来。
因为他看到了江云深。
他站在街道口，抱着一大束玫瑰花，手里还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两个数字。
99。
沈知墨读懂了其中的潜台词。
原来不光是那个一语双关的烟花，他今天所经历的踩踏事故，也是整蛊游戏中的一部分。
这是第九十九次了。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还有最后一次，一切就都结束了。
而他也将彻底离开苏挽歌的世界。
用一场事故，回报她们的一百次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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