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裴修之仍然黑沉着脸，他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我坐在他的身旁，也被波及，一时只觉得脊背冻得僵寒。
“不如我们一块儿去船板上玩？”
我低垂着脑袋，无聊地默数着盘子里有几颗荔枝，却忽然发觉自己的跟前多了道人影。
倏然抬头，我的视线落在了昭阳公主的眼睛里，见她嘴角衔着笑盯着我，我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邀请我。
我不想去。
这是我唯一的念头。
且不说我身份尴尬而低微，更何况昭阳可是有意于裴修之的，她突然邀请我出去玩，我并不觉得公主安了什么好心。
我尬笑了一下，犹豫着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身旁的裴修之。
快救救我。
裴修之却冷着脸，轻抿着茶，格外悠闲的模样。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摆明了不愿意帮我。
既如此，我只好缓缓起身，朝昭阳公主笑了一下，接话道，“能陪公主，是奴婢的荣幸。”
听完我说的话，昭阳公主摆明了很满意，她理了理自己的广袖，转身朝船舱外走去。
迎着众人的目光，我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不过，船舱外，的确空气要清新一些，至少不像在里头那般压抑。
毕竟皇帝和裴修之的气场，都同样太强大了。
但凡做错什么举动，说错什么话，都时刻有掉脑袋的风险。
船舫在湖面上悠悠缓缓地前行。
湖中的花都被船舫压在了底下。
船板足够宽，中心站了很多贵女。
这些贵女，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弹琴跳舞。
与她们相比，我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毕竟，我只是个婢女而已，不对，确切来说，我是裴修之这个太监的对食。
不管是何种身份，说出口都会让人嗤笑不停。
我默默地跟在公主的身后，瞧着她与其他贵女说笑。
“苏……苏念卿？”
正当我发愣之际，昭阳公主忽然扭头看向我，一副很不确定的模样唤着我的名字。
我眨了一下眼，连忙应道，“奴婢在。”
昭阳公主主动伸手拉过我的手腕，使得我与她并排站着。
我没有弄懂她的意思，正疑惑时，却听见公主很大方地向其他人介绍，“大家停一下，我和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千岁大人的人，当然，也是本公主新结交的朋友，日后，你们可要好好照顾她。”
昭阳公主说出口的一番话，令我很不解。
这怎么和我想象中得不太一样呢？
她看起来很大方，而且也很良善，并不是那种会因为吃醋嫉妒就擅自伤害他人的人。
“那念卿，我们一块儿跳舞吧！”
一位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姑娘，言笑嘻嘻地出现在我的跟前，主动拉着我的手，将我拉进了跳舞的队伍里。
琴声再次响起，众位姑娘翩然起舞，而我却木讷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毕竟，没有穿来南楚之前，我也只是一个一心想着拍戏的女艺人而已，对于跳舞，那是一窍不通。
“念卿，你的手脚怎么看起来如此不协调？”
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我一句。
我有些不大好意思。
可正因为有人提起，其他人便都抬眸看向我，我仿佛成为了被围观的猴子。
一时间，我只觉得尴尬无比。
我停下了跳舞的动作，尬在了原地。
见公主也站在人群外，好整以暇地瞧着我，我只好轻声地找了个借口，“我，我不大会跳舞，要不我就不打扰大家了，我去船舱里面找裴大人。”
看来，我与这群人，还是格格不入的。
我只想快点逃走。
正当我准备转身朝船舱内走去时，却有一道身影拦住了我的去路。
“念卿，别着急呀！我们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不会跳舞没关系，我带着你跳。”
扯住我衣袖的姑娘，正是着浅绿色衣裙的那位。
不知怎的，我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拽得有些生疼，我想将自己的手从这位姑娘的手中抽出，可偏偏这姑娘力气大得很，直接拽着我就朝旁边走去。
我试图挣扎，可奈何做得无用功。
“我……我不会……”
但浅绿色衣裙的姑娘，已经拽着我的手腕，就要带着我开始跳舞。
可拉扯得弧度太大，我整个人朝船沿外靠去，原以为浅绿色衣服姑娘会将我重新拽回的，可她却突然松开了手。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咚——
我整个人朝后摔去。
即便我努力地去够船沿上编织的绳索，可这绳索太滑了，我的手心根本抓不住，就像是一条特别滑溜的蛇。
“啊！”
摔下湖中的瞬间，我似乎听见了站在船板上的贵女们叫唤了一句。
可我根本来不及分辨，因为我整个人已经摔入了湖中。
湖水很深，我恐惧得不知该作何动作自救。
窒息感，扑面而来。
我的口鼻，被湖水呛得失去了自主呼吸的能力。
起先，我还能够在湖中挣扎，可逐渐的，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都在疼，我的四肢，已经没法继续动弹，只剩下了本能的惊慌。
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往下沉。
好难受……
我没想到自己，最后会死得这么难看。
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就摔下湖中了呢？
砰——
正当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我的耳朵里传来了重物砸进水中的声音。
我想努力睁眼看，可我睁不开。
“唔——”
我呼吸不了的刹那，我感觉到了自己被人扣住了腰，我的唇被迫贴上了另外一道冰凉的唇。
呼。
有气息钻入我的口鼻，我好像一条快要濒临死亡的鱼，突然得到了氧气。我顾不得上其他，努力地张口，想要吸取更多的气息。
大掌扣住我的后脑勺，我的唇舌被搅弄着。
我被人从水中带出，只是我来不及仔细看究竟是谁救了我，我就已经晕晕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啪啪——
有人在我的背上，重重地拍了好几下。
好疼啊。
我的眼泪，都被拍出来了。
“噗。”
一口带着泥味的水，哇地一下，直接从我的口中吐出。
我只觉得呼吸，更为自由了一些。
此刻的我，狼狈不堪，满头的发丝，早已经乱七八糟，好几缕已经帖在我的脸上。
但我没有力气管自己的样子。
裴修之将我打横抱起。
我闭着眼眸，靠在他的怀中。
所以，是他救了我吗？
昏睡之前，我的脑海中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苏念卿。”
迷迷糊糊之间，我好像听到了裴修之在喊我的名字。
可是好冷啊，我整个人都在打抖。
“冷。”我开始说呓语。
忽然之间，我好像感觉到自己悬空了，裴修之似乎正抱着我，用轻功离开船舫。
“好冷。”
我仿佛被人扔进了冰窖中，冻得头皮发麻。
裴修之的衣服也是湿的，我紧紧地靠着他，也感觉不到温暖，我闭着眼眸，尝试着寻找更温暖的地方。
我的手，到处乱抓。
裴修之的衣裳，被我抓散了。
他的胸肌，被我抓握在手中。
有点热度。
我抬起自己的脑袋，将脸朝裴修之的胸前靠去。
裴修之蹙眉，哼了一声。
“还要。”我胡乱地说着话，手脚并用地攀附在裴修之的身上。
裴修之忽然一抖，落下地时，有一瞬间没有停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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