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上脚步匆匆,乔苒远远便看到跪在昏暗走廊上的纤细身影,头微微垂着,背脊骨挺得笔直。
被悲凉而绝望所包裹,仿佛被全世界给遗弃。
不禁悲从中来,压着心底的难受,轻声喊了人一声:“棠棠?“
僵硬的身子动了一下。
乱发掩盖着脸垂头的人缓缓抬起。
乔苒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双手捧着人的脸,轻轻的问:“怎么了?”
神情枯槁,双目失去光泽,眼角还有殷红的血泪,哪里还有半分人样。
哪怕稍微大声些,都担心会吓坏她。
“我,爸爸……”
乔苒差一点哭出来,死死咬着自己的舌尖,利用口腔中的疼痛让理智回笼。
尽量用最轻柔的动作,将人搂在怀中:“乖棠棠,与你无关,别这样惩罚自己,我心疼。”
“死了,对不对?”
虚无缥缈的声音夹杂沙哑的杂音,像是濒临的人。
听在乔苒的耳中,心底一阵惊恐,将人抱的更紧了几分,急切的安抚:“顾伯伯是失足坠落,真的跟你没有关系,他临终前跟我说,要你好好的,棠棠,伯伯的话你都不听吗?”
顾棠突然笑了。
低声呵笑几声:“我还活着呢。”
活着便是最好的。
乔苒听不下去,半楼抱半是拉扯,轻松将跪着的人给抱起来,手指触碰到的位置,骨头的形状格外硌手,她眼眶再一次滚烫。
死死咬住唇瓣压下鼻酸,将怀中瘦弱到一阵风都要吹走的人儿,安顿回到病床上。
原本跟破布娃娃一般可给人随意摆弄,碰触到病床之后跳起来。
“我要见爸爸,他在叫我呢。”
乔苒浑身冰凉的盯着默默走出门外,神情依旧空洞无光的顾棠。
楼梯口。
修长晦暗的身影立在那,仿佛长在那的。
顾棠一步一句:“我要见爸爸。”
慢慢的跟那副身影越来越近,地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玻璃碎屑,被她踩了上去,慢慢超前走的身子不过是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地上多了一抹血迹。
血迹开始慢慢拖得越来越长。
她仿若无痛觉。
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明明灭灭,看着她慢慢走近,再从他的身边错身而过,苍白的脸上满是空洞。
目中无人。
薄厉宸垂放两侧的手握着,指尖泛白。
黑眸蕴含着狂风暴雨,盯着她错身而过的纤细身影,蓦然出手,扯住她的手一拽。
娇弱的身躯如同无依靠的落叶,坠落在地,没能得到任何怜悯,苍白的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渗透出冷汗,空洞的神情被疼痛所取代。
薄厉宸下意识松开钳制的手。
无声的坠落,顾棠脸上的疼痛更甚。
乔苒看在眼底,疯了一般冲过去,扶握着顾棠的肩甲,看到她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几分,抬头怒视:“薄厉宸,你不是人,她的手给你扯断了。”
一直冰凉的手覆盖在乔苒的手上,虚弱而缥缈的话语传来:“苒苒,我要见我爸爸。”
如此执念,哪怕身上疼到受不住也要达到。
她忍不住哭起来,冲薄厉宸吼:“薄厉宸,她究竟欠了你什么,你要如此对她?不过是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而已,不过分吧?”
后者抿着薄唇,深邃的眸子盯着那张惨白的脸,不发一语。
“求你了。”带着哭腔的恳求,直击人内心。
乔苒管不了那么多,扶人起来:“我带你去找医生,咱先处理身上的伤势。”
拉了一下,拉不动人。
又不敢用大力气。
乔苒知道顾棠不愿意离开。
她怒其不争,心疼她的身体,咬牙低吼:“你给我起来。”
“是不是这样,我才可以见爸爸?”
坐着的身子,挪了一下跪正了。
咚。
磕了一下头,用了大的力气,这一声仿佛在走廊中回荡。
又一下。
力气更大,乔苒眼睛跳了一下,看着那张惨白的脸上,额头迅速变红。
一下又一下,额头流了血。
乔苒这才看到地上有一块玻璃碎片,磕下去的时候恰巧砸在上头,猩红的鲜血顺着额头滑落,下一次再磕下去,飞溅满脸殷红。
薄厉宸不发一语的看了半晌,冷冷的一哼,从她们的身边跨过,留下冰冷的背影。
在不远处的病房外,一个手机默默地缩了回去。
乔苒见顾棠依旧磕头,孜孜不倦,好像她是不会疼的机器。
她心疼得要命,拉着人不给继续磕:“他走了,保镖也不在,我带你走。”
车上,乔苒总是回头看顾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她的衣襟已经被血染红,她自己毫无察觉一般,嘴里面喃喃自语。
“我要见爸爸。”
只是一次碰见都是这般惨烈,可想而知,平日里顾棠跟薄厉宸相处是什么样子的。
“啪。”乔苒甩了自己一巴掌。
狠狠踩下油门,带着顾棠赶往殡仪馆。
深夜的殡仪馆寂静得可怕,昏暗的灯光显得阴森可怖。
灵堂空无一人。
顾长辉的遗照摆在桌子中间,香烛燃烧后的烟雾徐饶。
顾棠双腿发软,浑身冰凉的不住颤抖,双眸充血死死盯着那个遗照。
遗照还是证件照,年轻帅气的父亲,双目有神,那个时候的他还是意气风发的顾总。
颤抖的手慢慢的抚摸上照片,指尖刚要碰触上,身子突然被一个力量给掀翻,原本就心身皆伤,这一下毫无提防,整个人往后倒下。
后脑勺砰的一下撞到地上,全世界的声音瞬间远去。
眼底,只剩下嘴巴张张合合,神情悲愤的母亲,拼命朝她挥舞着双手。
乔苒要是不拉着,那巴掌会不会打在她的身上来?
片刻,耳朵逐渐听得到声音。
“你还有脸来,你爸爸都是给你害死的,你这个不孝女,滚出去啊。”
一向慈祥的母亲也这么说,那么,就是她害死了父亲的。
“伯母,你不能这样说,棠棠也不想的,都是薄厉宸做的。”乔苒心疼顾棠,忍不住辩解。
顾母哭喊起来:“那是她老公,哭着喊着要嫁的人,不是他,长辉不会死的,老天爷啊,你将我也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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