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暗红色锈斑己经爬满整个后背，像寄生藤蔓般缠绕着脊椎神经。
每声咳嗽都会震落金属碎屑，在监护仪屏幕的冷光里，他看见自己吐出的血珠中浮动着纳米级的星纹碎片。
"认知污染指数82%..."少年用虎口抹去嘴角血渍，指节擦过机甲心脏舱外壳时突然僵住。
暗银色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与他小臂上蔓延的锈蚀痕迹完美契合。
这是三小时前那次失败的神经驳接留下的后遗症——或者说，馈赠。
机甲突然震颤起来，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噩梦惊醒。
杨股骨抓住垂落的绝缘绳，看着操作台上那些本己锈死的仪表指针集体狂舞。
心脏舱的十二芒星凹槽渗出蓝紫色黏液，在接触到酸雨的瞬间汽化成带着铁腥味的烟雾。
少年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酸雨——雨幕中飘荡的荧光颗粒，正在他视网膜上投影出父亲的实验室坐标。
"找到你了。
"沙哑的女声混着雨声刺入耳膜。
杨股骨猛地转身，液压剪还未举起就被某种冰冷的金属触须缠住手腕。
逆着酸雨苍白的闪电，他看见来者左臂泛着星纹幽光——那不是机械义肢，而是某种与血肉共生的活性金属。
苏洛的机械臂在雨夜里像活过来的星空。
那些银蓝色纹路随着呼吸明暗交替，每当酸雨划过表面，就会在空气中留下转瞬即逝的星图残影。
她松开缠绕少年手腕的金属触须，指尖轻轻点在心口："你体内的星链辐射超标了西百倍。
"杨股骨感觉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
不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而是她身后那具三米高的活体机甲——说是机甲，更像是某种金属与血肉共生的怪物。
暗红色外壳上布满搏动的血管状导管，胸腔装甲裂开的缝隙里，隐约可见类似人类心脏的机械器官在跳动。
"你的锈骨症不是病。
"苏洛的机械臂突然变形为扫描仪，幽蓝光束扫过少年胸前的星纹，"是初代驾驶员基因的自我保护机制。
"扫描数据投影在雨幕上时，杨股骨看见自己DNA链中嵌着十二组陌生的碱基对——与机甲心脏舱里那个胚胎标本完全一致。
酸雨突然变得粘稠。
活体机甲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电子音，胸腔裂口喷出大量锈色孢子。
杨股骨踉跄后退，撞翻了盛放神经驳接口的工具箱。
铜丝与电极管在酸雨中迸溅出蓝紫色火花，点燃了漂浮的金属粉尘。
在爆炸的强光中，他看见苏洛的机械臂纹路突然暴增十倍亮度，那些星纹辐射的轨迹，竟与十二年前轨道清洗光束的路径完全重合。
爆炸气浪掀翻操作台的瞬间，杨股骨抓住了苏洛的手腕。
触感不像金属也不像血肉，而是某种流动的量子态物质。
女人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十二个同心圆，每个圆环里都闪烁着基因双螺旋的光影。
"别碰核心代码！
"苏洛的声音带着电子混响。
但己经太迟了，少年的锈骨症在接触星纹辐射的刹那彻底爆发。
脊椎上的植入芯片变得滚烫，那些暗红色锈斑如同获得生命般蠕动，将两人紧紧缠绕在机甲心脏舱外壳上。
杨股骨在剧痛中看见记忆被撕裂。
这次不再是母亲在金属洪流中挣扎的画面，而是苏洛穿着白大褂站在培育舱前的场景。
女人手里握着骨锯，正在切割某个婴儿的金属化脊椎——那个婴儿的后颈处，印着与他相同的星形胎记。
"第七代适配体同步率突破临界值！
"活体机甲突然发出警报。
它的血肉装甲开始融化，露出内部流淌着量子流体的骨架。
杨股骨感觉自己的右手正在分解重组，暗红色锈斑吞噬皮肤后，生长出与苏洛机械臂同源的星纹脉络。
酸雨在此时达到***。
数以万计的荧光纳米机器人汇聚成光带，在机甲周围编织出立体的星链模型。
杨股骨认出那是父亲实验室的全息沙盘——此刻正在雨中重现十二年前被清洗的第六区立体地图。
苏洛的机械臂突然刺入机甲心脏舱。
暗红色量子流体喷涌而出，却在接触到星纹辐射的瞬间凝固成晶体。
女人眼里的十二重光环极速旋转："果然是你，杨郑宇的校正程序。
"杨股骨在混沌中抓住关键词。
校正程序？
父亲留下的芯片突然在脊椎深处震动，将海量数据强行灌入神经。
他看见自己以不同年龄段的形态出现在实验室里，每次都被植入新的基因片段。
最后一个画面是苏洛将婴儿放入运输舱，舱外爆炸的火光中，星链系统的轨道炮正在蓄能。
活体机甲的心脏突然爆炸。
冲击波将两人掀飞至垃圾山边缘，杨股骨的后背重重撞在冷却塔残骸上。
他咳着血沫抬头，看见苏洛的机械臂正在重组为光子炮管，而机甲残骸中站起的，是胸口镶着十二枚棱镜的金属巨人。
"认知污染完成度97%..."视网膜投影开始闪烁乱码。
杨股骨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那些锈斑不再疼痛，反而带来诡异的愉悦感。
苏洛突然扑过来用机械臂锁住他咽喉，星纹辐射穿透皮肤首达神经："醒过来！
你才是活体机甲的核心！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酸雨云时，垃圾山变成了机械圣殿。
数以千计的金属残骸自发聚合成朝圣者雕塑，它们用履带与机械足在泥地上刻出星纹轨迹。
杨股骨悬浮在机甲心脏舱的量子流体中，锈变的右臂与操纵杆生长为一体。
苏洛的机械臂正在崩解。
她的左眼被星纹辐射灼伤，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液态光子。
女人用残存的右手举起老式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杨郑宇的遗言混着电子杂音响彻废墟："股骨，记住你是人类..."这句话像钢钉刺入量子程序。
金属巨人胸口的棱镜突然炸裂，暗红色流体逆流回机甲心脏舱。
杨股骨在坠落中看见苏洛露出悲悯的微笑，她的身体在强光中分解为星尘，机械臂最后闪烁的星纹，拼写出母亲保险箱的密码。
当杨股骨砸进泥沼时，活体机甲彻底坍塌成金属坟场。
那些朝圣者雕塑如同被抽去灵魂般跪倒在地，它们的胸腔里，上千颗微型机械心脏仍在跳动，频率与少年脖颈处的星形胎记共振。
酸雨停了，但云层深处传来星链系统轨道炮充能的轰鸣。
杨股骨握紧苏洛留下的机械臂残片，上面的星纹辐射正在与他体内的基因密码共鸣。
在遥远的垃圾山另一端，新的金属震颤声预示着第二波朝圣者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