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重新在魔神渐渐失温的躯体上燃起,冰冷的空气变得烧灼,压在祂身上的岩石经不住高温,化作摊摊黑水。
黑色凝结成刃夹在修长的手指之间,手一甩,便破开空气,刺向已经燃作一团冲天火焰的魔神。
一道道气浪弹开仅为试探的黑刃,庞大的力量以魔神为中心,撕裂大地,形成道道深浅不一份沟壑。
女子大退几步,眼中多了几分忌惮。
她稳住重心,面不改色,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团血红的火。
魔神狼狈的跪地,虔诚的喊着不知名的咒语。
火焰因咒语愈发鲜艳,色泽变得越发浓厚,猩红似血。
女子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眸子中的猩红彻底消失,转身就跑。
“到我身后!”一声冷漠的男声响起。
女子一愣,她竟一时没发现这人的靠近。
“他的境界在我之上…”
来者眼色一冷,一堵岩墙升起。
炽热的火焰夹杂着膨胀的空气,冲撞着岩墙。随着魔神生命的消耗,火焰变的愈发狂乱,疯狂的钻着黄岩。
一道裂缝,两道裂缝……
千道裂缝下,岩墙依旧屹立不倒。
炽热的空气逐渐冷却,慕容松了一口气。
女子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淡红的眸子还在不住打颤。
一股危险的气息乍现,慕容心中暗道不好,随即全力维持岩墙。
墙扛不住重压,在二次爆炸时轰然倒塌,未多想,他扑倒女子,元素力一展,厚重的岩元素紧紧以二人为中心,堆叠成一个半圆的防护网。
岩墙在恐怖的持续爆炸下逐渐开裂,祂心一横,原本黄色的岩墙竟染上一丝圣洁。
白光席卷四野,一朵红色的蘑菇云冉冉升起。
全世界都安静了,静的刺耳。
岩墙在挡下最后一次冲击后悄然崩解,化作纷纷扬扬的漫天飞尘,一抹殷红自他的嘴角渗出,他无力支撑,倒在她的怀中。
混沌,无声,黑暗,祂感觉自己回到了某处冰冷的牢房,只有深埋于地底或是海底的死牢,才有这种绝望与窒息。
他醒了,惊醒于无声的寂静。
他尝试着坐起身,却立刻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哪怕一下。
裹住自己的是团团墨色,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液体,却没有液体裹身的那种难受的体感,相反,质感格外的柔软。
感觉像条暖和的棉被。
不过这“棉被”的暖和不是因他而起,“棉被”本身就带点温度,还带点好闻的香味。
这种味道不是花香。
“醒了?感觉如何?”
这句话制止了他想一探究竟的心思。
说话的人依旧是那抹黑色,少了战场的肃杀,多了几分温柔。
“好多了,谢谢。”他回道。
他从大团墨色中挣脱出来,站在地板上的一瞬间,他就有点后悔了。
虽然很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躺在里面真的比站在地板上舒服。
他一落地,“棉被”便被分成大大小小的黑圆球,一个个全被吸引着,消失在女子伸出的右手掌心之上。
“你这么就不像话了,说谢的应该是我”
“不知你怎么称呼?”
他思索一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叫我慕容就好。”
“慕容?”
女子一惊,若是尊号,也太过朴素了,魔神生性自傲,在外不称本名,只称其号。
“可有其他名字?见面直呼其名,实在有些.......”
“无妨,直呼吾名并无尴尬。”
正交谈时,敲门声响起,来者被应允入内后推门而入。
“何事?”
“至夜大人…”
那人示意至夜出去细谈。
趁这半分闲暇,慕容可以肆无忌惮的观察这个房间了。
房间简陋但并不杂乱,像是匆忙建出的屋舍,里面堆放着各色杂物。
室内的风格很有那种封建时代的古韵味,可能是房主有意为之,亦或者,这个时代的主流即是如此。
想到这儿,慕容有点想再睡会。
他想让文明再发展一会儿,因为他不是很喜欢古风。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至夜归来。
寨中刚历浩劫,在至夜的请求下,慕容试着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过程中展现的双元素使得至夜倍感意外,但更意外的就属慕容的对人类和气的态度了。
“我能感觉得到,您似乎对人类喜爱有加,为什么?”
至夜的问话单刀直入,这种方式使得习惯了旁敲侧击的慕容脑子一怔,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因为什么呢?”慕容反问道。
“嗯?”
至夜没想到他直接将这个问题原封不动的扔回来,她本以为会得到“老子愿意。”或者“与你无关。”这样那样高傲的回答。
“其中一个人类,曾救过我的命。”
魔神与人类美好又悲催的故事?
慕容微微抬起眉毛,他记得他曾见证过类似的故事,结局不大友好。
与同为魔神手下的魔物相比,人类体质羸弱,不堪一击,在这战争为主旋律的时代,人类的存在可有可无。
而魔神,是世界元素与部分法则的化身,祂们中的大多数拥有漫长的寿命和强大的力量,少部分魔神天资聪颖,能通人言,不喜争斗。
余下的多数魔神,凶残暴戾,蛮横无理,即便理解对方的意思,也只会仰仗干戈。
至夜接下来讲的故事,他并未听进去多少,但他知道,至夜是为了报恩。
那名救她于水火的人类早已逝去,但她并未离去。
也许是厌倦了漂泊,也许是习惯了与人同行,她最终选择留在了这里,默默守护着人类的一切。
阴云仍未散去,正有一滴没一滴的滴着小雨,焦土之上,人们艰难但顽强的生存着,他们并不能预知明天的困难,也许在其他视角看来,他们的努力毫无意义。
但意义这种事,向来不是他人定义。
自己所努力的事物的意义,只有自己才能定义。
哪怕只是活着,最简单的活着。
那么活着本身,就极具意义。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喜欢人类,还记得吗?”
“自然。”
“我本是一介旅者,魔神间的斗争见过不少,祂们直接或因元素力不够强盛,或因计谋不如人败于他手。”
“你猜他们失败后会怎么着?”
慕容饶有兴趣的看着至夜,希望从她脸上捕捉到什么有意思的表情或者情绪。
他很快失望了,因为至夜刚讲完故事,情绪还沉浸在往事当中,脸上空余悲伤。
“他们或拼死一搏,或自刎,没有一个投降认输,或狼狈逃离,日后东山再起。”
“一个都没有。”慕容的眼中闪出奇怪的神情。”
“但人类不同,能活下来的人类大多会委屈求全,姿态极低,只求保一条命。”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天性如此,他们向强大示弱,却对对等的和下位者一切抱有征服利用乃至支配的野心。”
“这种野心包括那些上位者,只是他们不会表露出来。”
“我很喜欢他们这种聪明,这种韧性,但我所喜欢的他们却死于一个强大的野蛮生物,一个只知道吃的野兽。”
他的语气带上了不屑。
“我在找,找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这一种人类,保护好他们,然后欣赏他们的野心,或者,找一个能让我停止旅行的地方。”
“我想留在这里。”
一个简洁的陈述句,与至夜五味杂陈的内心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神情复杂,眼中满是迷茫。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面前强大的陌生神祇没有敌意,只是他表现出来的情绪…
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至夜还是选择了留下他。
人是会变的,神也是。
至少…他看起来并非不可理喻。
“欢迎……慕容?在下尊号至夜,本名夜梦如。”
“嗯,请多关照,至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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