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惊雷炸响，惨白的闪电照亮了解剖台上泛着青灰的皮肤，她突然想起上辈子最后一次见江浩时，他的脸色也是这样死气沉沉。
"同学，标本要轻拿轻放。
"沾着福尔马林气味的手帕递到面前，林夏抬头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沈教授的白大褂被穿堂风吹得猎猎作响，修长手指正按着她颤抖的手腕，"你脸色很差，需要去校医室吗？"手机在实验服口袋里震动，是江浩发来的消息：胃疼，帮我带早餐。
林夏望着屏幕轻笑出声，上辈子她冒雨买粥被车撞倒时，这人正搂着陈悦在VIP病房卿卿我我。
"不用了教授。
"她将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镊子精准夹起一片胸锁乳突肌，"我想把这次解剖作业做完。
"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河，就像那晚ICU的心电图。
林夏记得自己浑身插满管子，耳边是陈悦甜腻的撒娇："浩哥，等她死了保险金就是我们的......"监控仪发出刺耳长鸣时，江浩按呼叫铃的手分明迟疑了三秒。
"这里。
"微凉的手指突然覆上她手背，带着她将解剖刀斜切入肋间隙，"要顺着肌纤维方向，像这样。
"沈确的呼吸拂过她耳畔，白大褂袖口蹭到解剖台边的康乃馨——那是今早她特意绕路买的，上辈子这时候她本该捧着热粥等在消化内科。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陈悦举着伞浑身湿透："夏夏你怎么还在这里？江浩都疼得冒冷汗了！"粉色裙摆滴着水，在瓷砖地面晕开暗红痕迹，像极了那晚从她身下漫开的血泊。
林夏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市立医院消化科今天有专家坐诊，打车过去只要十分钟。
"她转身打开标本柜，玻璃映出陈悦扭曲的表情，"对了，上周你问我借的解剖笔记，今晚十点前记得还。
"沈确突然轻咳一声，修长身影挡在她与陈悦之间："这位同学，实验室需要保持干燥。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陈悦浸湿的鞋印，"你的雨伞可以放在门外置物架。
"陈悦还想说什么，林夏已经戴上新的乳胶手套。
解剖刀寒光闪过，精准剖开心脏左心室，就像剖开那些腐烂的往事。
上辈子她直到死都没做完这个解剖作业，因为总在给江浩当免费护工。
窗外的雨更急了，林夏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教授，能再教我辨认冠状动脉分支吗？"沈确的钢笔在教案上顿住，一滴墨汁在纸面泅开，宛如手术刀尖绽放的血花。
解剖刀悬在离标本两厘米处微微颤抖，林夏望着玻璃罐里那颗被福尔马林浸泡的心脏，突然想起上辈子最后一次握手术刀的场景。
那天她刚做完三台剖宫产，江浩的电话在凌晨三点响起："悦悦急性肠胃炎，你过来陪床。
""林同学？"沈确叩响标本柜的玻璃，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她发白的指节上，"如果晕标本的话......""左冠状动脉前降支有钙化点。
"林夏突然开口，手术钳精准夹住心脏表面的灰白色斑块，"这个标本生前应该患有严重冠心病。
"沈确的钢笔在记录本上顿住，墨迹在纸面洇开一朵蓝花。
他记得三天前这女孩连胸骨角都找不准，此刻却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窗外蝉鸣震耳欲聋，夏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和二十年前那个蜷缩在解剖室角落的小女孩如出一辙。
"你说得对。
"沈确解开衬衫第一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蜈蚣状的疤痕，"不过真正的医生，要学会听心脏说话。
"他修长的手指按上标本心室，白色袖口掠过解剖台边的康乃馨，花瓣上的露珠突然坠落在林夏手背。
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战栗。
上辈子江浩胃出血住院时，陈悦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夏夏，你连B超单都看不懂，怎么照顾浩哥？"那些嘲笑声和此刻试管碰撞的脆响重叠，林夏猛地攥紧手术钳，金属齿陷入掌心。
"教授！"实验室门被撞开，陈悦举着文件夹冲进来，"我的解剖报告......"她声音戛然而止，粉色美甲深深掐进林夏刚整理好的标本记录册。
沈确皱眉看着被踩变形的康乃馨："陈同学，进实验室要敲门。
""可是林夏偷了我的创意！"陈悦突然抽泣着指向解剖台，"上周我就发现这个冠状动脉病变，特意写在......"林夏突然轻笑出声。
上辈子陈悦在医学竞赛中夺冠的论文，正是盗用了她熬夜整理的数据。
此刻对方裙摆上沾着的紫药水痕迹，和二十年前那个举着DNA报告逼她离婚的女人完美重合。
"需要调监控吗？"林夏点亮平板电脑，三天前的实验记录正在云端闪烁，"或者对比一下你上周交的作业？"她故意将解剖刀在福尔马林溶液里搅动，荡起的涟漪映出陈悦扭曲的脸。
沈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左手死死按住胸口。
林夏看见他指缝间渗出的冷汗，猛然想起那晚在奶茶店——男人倒在满地珍珠奶茶里，心电图机发出刺耳的警报。
她冲上去做心肺复苏时，摸到他胸口的疤痕像条苏醒的蜈蚣。
"教授！"林夏下意识去摸他西装内袋，果然触到圆形的药瓶。
陈悦的尖叫被关在门外，她颤抖着倒出两粒硝酸甘油，却看见沈确涣散的瞳孔里映着两个自己——一个浑身是血躺在雨夜，一个正跪在实验室满地狼藉中。
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在深夜格外清晰，林夏望着病床上沉睡的沈确，突然发现他睫毛竟比女人还长。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划出明暗交错的刻度，就像解剖室那些标注着编号的标本罐。
"室间隔缺损修补术后三十年。
"值班医生翻着病历啧啧称奇，"沈教授这种情况能当外科医生，简直是医学奇迹。
"林夏攥着那张泛黄的手术同意书复印件，父亲签名栏的"林振华"三个字刺得她眼眶生疼。
上辈子她至死都不知道，父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反复念叨的"7号标本"，竟是当年他亲手给沈确做的心脏手术。
手机突然震动，江浩的消息弹出来：听说你最近和教授走得很近？。
林夏望着窗外急诊科的红灯，想起重生前那个雨夜，这男人就是用这种语气质问："你每天在医院装什么白衣天使？""在给教授陪床？"陈悦的声音伴着香奈儿五号的味道飘进来，粉色高跟鞋故意踩在输氧管上，"真羡慕你啊，和当年照顾浩哥时一样殷勤。
"林夏慢条斯理地调整输液速度："消化内科在二楼，你走错楼层了。
"她拿起棉签沾了沾沈确干裂的嘴唇，这个动作她上辈子对江浩做过千百次，此刻却莫名觉得指尖发烫。
"别装了！"陈悦突然拽住她手腕，美甲掐进三天前被手术钳硌出的淤青，"你以为攀上沈教授就能进竞赛队？我舅舅可是......"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林夏反手按住陈悦的肩膀将人甩开。
沈确的心电图正在变成疯狂的锯齿，她扯开病号服的瞬间，那道蜈蚣状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准备除颤仪！"林夏的手已经按在沈确颈动脉处，这个动作她在急诊科练过上万次。
陈悦的尖叫引来了值班护士，混乱中有人撞翻了病历车，泛黄的纸张雪花般飘落，其中一张贴着7岁沈确的照片——男孩怀里抱着康乃馨，身后是林夏父亲年轻的脸。
当沈确的心跳重新变得规律时，林夏在满室狼藉中捡起那张手术记录。
父亲的字迹在月光下清晰可辨："7号小患者说，等长大了要送林医生一整个春天的康乃馨。
"泪水突然砸在泛黄的纸页上，林夏终于明白重生后自己为何总绕路去买花。
原来命运的齿轮早在三十年前就开始转动，那些她曾以为单向奔赴的守护，都是穿越时空的双向救赎。
无影灯在头顶炸开惨白的光，林夏握着手术刀的手稳如磐石。
解剖台前的大屏幕上，她刚剥离的冠状动脉网络正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评委席传来低呼，那位挑剔的军医大教授第三次推了推眼镜。
"根据钙化点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