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临近,夜已深,旧小区街道旁的草坪上,枯败的杂草染上了薄霜。
月底将近,月亮该是丰盈之时,却被乌云所笼罩,密不透风,清冷的光辉全部被遮挡。
街道转角的那一盏路灯,透着微弱的光,稀稀疏疏的光影里,不知是霜降还是刚刚下起的细雨。
四下寂静无人,房屋之内,漆黑一片,宋怡珂紧锁眉头,汗水凝结,遍布额角,沾湿了额边的碎发。
梦魇缠绕,悲伤和恐惧占据心头。
梦中,憔悴沧桑的母亲带着呼吸机躺卧在床头,宋怡珂紧握着母亲的手,目光集聚在母亲苍白的面容上,泪水夺眶而出,心疼不已,愧疚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母亲生病的这些天里,面对现实的无力感,真的让宋怡珂感觉糟糕透顶。
还没来得及沉浸在悲伤和无奈之中,心电图骤然变得笔直。
听到心电图的啁啾声的那一秒中里,彷如那心跳是自己的一般,也停止了跳动,胸口闷得不能呼吸。
停滞过后,宋怡珂才缓过神来,几乎是夺门而出,医院走廊之上,呼救声响起,带着啜泣。
站在医院抢救室的门口,宋怡珂缄默地站着,泪水颗颗滑落脸畔,害怕到了极致,便渐渐失去了哭泣的力气。
宋怡珂紧握着手里的病危通知书,这是今年下发的第几份病危通知书了,已经记不得了。
望着紧急抢救室门闪烁的绿灯,宋怡珂拿着病危通知书的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纸张飘落在地。
没有低头去捡起掉落地上的纸张,宋怡珂颤巍巍地双手合十,闭眼的一瞬,泪水滴落,顺着掌缝落入掌心,冰冷潮湿。
这是她第几次向上苍祈祷母亲的安康,也不记得了。
抢救室的门开了,殓布遮挡了母亲沉睡安详的面容,宋怡珂猝然跌落在地,所有的悲伤在那一刻化作胸膛一声惨烈的嘶吼。
母亲去世以后,姥姥也因为伤心过度,突发心脏病,倒在了宋怡珂的眼前,抢救无效死亡。
病房里,姥姥仰头望向窗外洒下来的那一缕微光,脸上是出奇的祥和与平静,用仅存的力气轻声安慰道:“不要难过,珂珂,我只是有点想你母亲和你外公了,去那边看看他们。”
脸庞转向宋怡珂的那一刻,平静地脸上才生出了裂痕,裂痕里写满担忧,“可我走了,只剩你一个……”
经过年轮洗礼的粗糙触感消失,姥姥的手猝然落下,啁啾声连续不断地响起,病房里,宋怡珂泣不成声。
童话世界里,为她遮风挡雨的两个巨人,倒下了。
从此,逆水行舟,只剩下她一人。
她的母亲,白血病,有和她相契合的骨髓,却没有等到她拿到手术费的那笔钱。
她的姥姥,心脏病突发,安享晚年的心愿,被母亲的死冲击得支离破碎。
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跪在纳维格别墅前,恨意的种子早已在心中扎根,被大雨浇灌,在土壤里生出了嫩芽。
原本幸福努力生活的一家人,却是这样的结局。
这样的无力感充斥着宋怡珂的全身。
娱乐节目里,播报了顾氏集团顾云霆正在给两周岁的小儿子过庆生,老来得子,场面自然辉煌气派。
顾云霆,这样的逍遥的日子,该停止了。
宋怡珂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恨意横生。
梦的最后,宋怡珂置身无边的黑暗,远处是无数豺狼虎豹的嘶吼,那是为即将得到猎物而表示的庆祝。
黑暗之中,狼群之前,狼王逐步向前,一双灰雾凌厉的双眼显露在不远处。
测算好离猎物的距离,脚步停了下来微扬着头,强壮有力的后腿微蹬,已经做足了追击猎物的准备。
宋怡珂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紧盯着狼王的一举一动。
双目相望中,宋怡珂眼中满是惊恐,在即将来临的搏斗之中,不可否认,她是猎物。
于群狼之中,争得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危机,隐患,风险,无处不在。
而她,偏要在这群狼之中,争个你死我活。
这样想着,便转身大步向前,身后藏匿于黑暗之中的群狼才展露踪迹。
黑暗之中,无数双眼睛闪烁着光亮。
狼王终于找出猎物的破绽,伺机而动,紧追猎物,下一秒就要扑向猎物。
关键时刻,宋怡珂躲进了早已看到的岩石后面。
狼王扑了个空,但也并不气馁,停住脚步,不紧不慢地向后退了几步,紧盯宋怡珂的眼神变得更加暗藏锋芒。
狼王的目光已经下移到她的脖颈,彷如下一秒就要扼住她的喉咙。
宋怡珂从睡梦中惊醒,大脑一片空白,气息开始变得紊乱,汗水沾湿了衣衫,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顺着修长的睫毛不慎滴落眼睛,刺痛感才终于让她重回清醒。
这样的梦,每天都在她熬过漫漫午夜,终于闭上双眼进入安眠之后再度上演。
这样的梦过后,是再也睡不着的长夜。
漫漫长夜里,恨意疯狂生长,藤蔓缠绕,成她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
她本可以有母亲的庇护,有姥姥的疼爱,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顾云霆,这个她血缘上的父亲,她定要他身败名裂。
太阳冉冉升起,当第一缕阳光照向街道上被霜冻的小草,深秋的清冷终于被打破,染上一丝暖意。
阳光透过微张的窗帘洒向宋怡珂的脸庞,修长的睫毛微蹙,牙齿微微抵着下唇,唇上惨白,纤细的手遮挡住不请自来的那一缕微光。
透过指尖的缝隙缓缓张开的是一双带着醉意的桃花眼,隔着清晨的雾气朦胧,魅惑中又带着清冷肃杀。
起床洗漱之后,宋怡珂简单化了淡妆就打车来到了公司。
公司楼下,宋怡珂抬头仰望群楼屹立之中,彦盛集团位于中央。
彦盛集团的总公司,她花费了半年的心血才来到了这里。
公司门外,一辆黑色法拉利缓缓驶过,后座车窗微张,顾禛戈西装革履,正襟危坐。
透过车窗向外望去,那双灰雾凌厉的双眼紧盯着宋怡珂,像审视猎物的狼。
宋怡珂也丝毫没有怯弱,直盯着他的眼睛。
狼王吗?不过是顾家的一条看门狗。
宋怡珂一双桃花眼对上了他,眼里带着笑,露出了一对小虎牙,脸上小小的梨涡悄悄显现,看着纯真又人畜无害。
只有顾禛戈自己知道,拥有这对虎牙的人,人前扮乖,人后锋利的爪牙锁紧猎物的要害,一招致命,凶狠果断。
想到这里,记忆里的刺痛传来,顾禛戈看了看手腕处,红痕早已退去,只剩下淡淡的印记。
小狐狸,在这扮什么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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